他從來沒有清楚的聽到她的回答,因為他總是很快的又陷入昏迷狀態。他心裡一直吶喊著一個人的名宇:剴毓。而且他很清楚怎麼寫,甚至很確定那是一個女人的名宇,但他卻不知道自己是誰。
太詭異了。他反覆的想這,他猜那個黑髮洋娃娃應該就是剴毓,她很漂亮,身上有玫瑰的香味,比起濃重的藥水味,她的味道對他而言是種奢侈的享受。她瘦弱而憔悴,顯然是日復一日照顧他的結果。
一個小女孩的影子突然劃過腦際,大約十一、二歲,喜歡揪著他的衣擺、仰頭對他笑,她笑起來頰邊各有一個叫愛的小酒渦,她那太陽般燦爛的笑容贏得他的喜歡,甚至朋友們的愛,每個人都很疼她,除了他的女朋友們偶爾會抱怨她破壞了他們的浪漫時光。
他知道自己一定也很疼那個小女孩,因為他看到自己逗她大笑、帶她惡作劇的景象,他想微笑,但他的嘴唇乾燥、僵硬。
另一個影像竄進他的腦海,驅逐了她快樂的笑顏,一名少女縮在床角,顫抖、驚駭的瞪著他。他不懂。
意識漸漸清楚,他微微張開眼睛,全身感覺像是被肢解後又重新拼裝起來,他無法動彈,有些東西困住他的手腳,他呻吟出聲,那個黑髮洋娃娃立刻出現。
『剴毓……』他呢喃著她的名宇,看見她伸手按著在牆上的鈴。
『別說話,醫生馬上來了,你想喝水嗎?』她溫柔的詢問。他微微點頭,她立刻從床邊櫃子上的水杯裡拿起滴管,將冰涼的水點在他乾燥的嘴唇上,他伸出舌頭舔舔嘴唇。
醫生出現了,煒宸記得他,他曾拿筆型的手電筒照他的眼睛無數次,現在也不例外上一次他看見他鬆了口氣,直起身和剴毓說了些話,但是他聽不清楚,腦子裡有好多東西在嗡嗡作響,接著那醫生走出病房,剴毓再次俯向他。
『煒宸,你覺得好多了嗎?』她伸手輕撥他額上的髮絲,煒宸再度吻到她身上那股迷人的玫瑰香。
『你叫我什麼?』他掙扎的問。她溫柔的聲音穿透他混沌的思考,嗡嗡聲逐漸散去,也許是聲帶太久不曾震動,他覺得自己的聲音沙啞、刺耳,而且陌生。
『煒宸,你的名宇是夏煒宸,你因出車禍而喪失了記憶。』剴毓熱淚湧現!她一直處於緊張的狀態下,好擔心他會一直昏迷下去,不肯醒來回憶一切,現在他頭一次完全清醒,卻連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
『你是剴毓?』他問,看著她點頭。『為什麼我知道你的名宇,卻記不得我自己的?』我甚至不記得自己的長相。他在心裡嘀咕著。
『我不知道,這應該問你。』剴毓咬住下唇制止眼淚,但她的視線已被淚水給模糊了。
『對不起。』他突然說,剴毓的心臟猛然抽搐一下,她深呼吸一口氣,疑惑的看著他。
『為什麼突然跟我說對不起?』她輕撫他的瞼頰,感覺他的體溫。
『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看到你的眼淚吧!我一定讓你很擔心,我還覺得我對不起你的事似乎不止這個。』他溫柔的說,一滴眼淚落在他的臉上,滑向他的耳際,剴毓驚慌的為他擦拭時,才知道自己已經控制不住淚水。
『讓它流吧!我不介意它滴在我的臉上,我覺得你的眼淚可以洗掉我的罪惡感,順便替我洗洗臉。』煒宸輕笑道,剴毓驚喜的看著他,她覺得他又變回那個開朗、風趣的少年,或許失去記憶反而能喚醒他的本性。
『我們是兄妹還是情人?除了你的名宇,其他的我一無所知,包括你的姓氏。』他滿意的看著她的笑容,酒渦微微浮現,他知道那個小女孩就是她。
『我叫藺剴毓,是你的表妹,一個星期前嫁給了你。』她將吊在床頭的毛巾浸濕,開始幫他擦臉。
『我們是夫妻?』他睜大眼睛,然後看到她手指上的結婚戒指。『你還是我的表妹?遠房表妹嗎?』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你的姑姑是我的繼母,我十歲那年,她嫁給我爸爸,沒有生過小孩,她很疼我。』剴毓微笑道,熟練的替他擦臉,這一個星期以來,幫他擦臉已成例行工作,而幫他擦澡的是夏昆德。
『我們結婚多久我就出了車禍?』
『一天。』剴毓淡然的說,煒宸的頭隱隱作痛上麼說來,他昏睡的時間還真久。
『我自己一個人開車嗎?還是別人載我?』
『你一個人開車,而且闖紅燈。』
『酒醉駕車?』
『沒有,你當時清醒得很。』而且怒火沖天。剴毓心想。
『我大概沒什麼大腦。』煒宸嘟噥道。剴毓不想在這時候告訴他,他何以瘋狂駕車的原因。
『你很聰明,只是有時太自以為是。』她直起身揉毛巾。
『你的意思是我有點大男人主義嗎?』他的頭更痛了,眉心微蹙。
『也許。』剴毓注意到他的表情。『別問了,你需要休息,晚一點會有人來看你,你最好睡一覺。』
『我已經睡很久了。』他抗議,話雖如此,但他仍覺得疲累。
『昏迷和睡覺不同,乖乖聽話吧!我不想跟著你頭痛。』剴毓溫柔的笑道。煒宸只好投降,他猜想自己之前一定對她言聽計從,而且相當愛她,不然為什麼會乖乖的接受她的哄騙?閉上眼睛,他很快的進入夢中。
第五章
才短短兩天時間,夏煒宸變成只依賴剴毓。
他醒來時對身邊的一切感到陌生,不過他現在至少知道自己叫夏煒宸,今年三十二歲,是夏氏王朝珠寶公司董事長的獨生子,而且透過鏡子知道即使臉上滿胡碴,他仍然是個俊美的男人,更不用說剴毓替他剔掉鬍子後的迷人臉孔了。
夏昆德夫婦、徐聖宣來看過他,但是他對這些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感到不知所措,他一直抓著剴毓的手,不准她在他們來看他時離開,剴毓雖然不驚訝,卻也因煒宸的極度信賴她而受寵若驚,每當她需要離開病房時,他的視線總會黏在她身上,跟著她飛出去。通常剴毓不會在他清醒的時候離開他,以免他醒來時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