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慈,今天又睡晚啦!」一進門,辦公室內另一名女子抬頭招呼道。
她們兩人都是精神科的醫生,共享一間辦公室。
「對啊!慧芬,到底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治癒星期一症候群呢?」趙星慈自嘲地說道。
其實她的生活很簡單,也沒有多彩多姿的夜生活,但就是有個壞缺點,喜歡東摸摸西摸摸,時間就不知不覺地從指縫流逝,所以她總是得耗到晚上十二點之後才能上床睡覺。
「星期天早點睡就可以了!」彭慧芬笑道。
趙星慈笑笑,拿起護士擺在她桌上的看診單。
「我的老天!今天一個上午,我就有三十幾個病人,怎麼看得完嘛!」她哀嚎。
「誰叫你是我們科裡最熱門的醫生?說實在的,如果我是病人,我也要找你看病。你的聲音柔柔甜甜的,有種撫慰人心的魅力,你真是選對了科!」彭慧芬說道。
趙星慈的確是天生適合當精神科醫生的料。
她身材嬌小,長相甜美,一頭烏亮的直髮整齊地攏在耳後,清新得像晨間的露珠。
除了聲音動聽之外,她的耐性更是絕佳,無論多累、多煩,都可以耐著性子,專心地聽病人說話,並且保持微笑。
光是這一點,她就把全精神科的醫生都給比了下去。不只是病人喜歡她,她們醫院裡也有不少男性醫生暗戀她。
「彭大夫,你的嘴什麼時候變那麼甜?」趙星慈揮揮手中的看診單,「不說了!我現在得去門診看診了!慧芬,中午一起吃飯……如果我有時間吃飯的話。」
「我和你一道走。」彭慧芬從座位上站起來, 「我們中午餐廳見,我等你到十二點半。」
*** *** ***
「下一位,方展羽先生。」護士小姐朝診間外頭喊道。
趙星慈瞄一眼牆上的鐘,趁著病人還沒進來的短暫時間,她伸了個懶腰,拿起桌旁的杯子喝幾口茶。
已經快十一點了,她卻還有十幾個病人沒看,看來今天大概無法和慧芬一起吃午飯了……
趙星慈在心中哀歎一聲,繼續翻閱起下一個病人的病歷。
新病號,頭一次看診,二十三歲……很年輕嘛!最近來看精神科的病人有越來越年輕的傾向,大概是經濟蕭條,大夥兒生活不好過的關係吧!
她感覺有人在桌子的對面坐下,帶著專業的微笑,她抬起頭。
一張陽剛英俊的年輕臉龐映入眼簾,他有著深邃的雙眼、挺直的鼻樑和稜角分明的五官,是個充滿男性魅力的年輕男子。
不知怎地,她覺得那雙黑眸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
「方先生,你好。」似乎有個模糊的影像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她很確定自己對這個名字沒印象。
方展羽朝趙星慈看去,幾不可見地一愣。
是她?那個在他腦中盤桓多年的容顏,如今竟然就在他咫尺之遙。他冷硬的黑眸閃過一絲驚訝,還有一些更深沉的情緒。
他的心跳不禁悄悄加快。
他,方展羽,是目前陶瓷藝術界最年輕的藝術家,作品鮮活且具有爆發力,在藝壇上佔有一席之地。只是一向獨來獨往、鮮少與人交談的個性,使得他像蒙上一層神秘面紗,渾身散發著孤傲狂狷的氣息,連偶爾接觸的藝界人士在他面前也自覺總是矮了半截。
因此,大家見到他常常是退避三舍,有關他的任何背景,外界一無所知。
「醫生。」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方展羽身後傳來,「他時常會感到呼吸困難,心跳很快。起初他還死不肯來看病,這次是我硬把他給押來的。」
趙星慈這時才發現有一個白皙俊秀、唇紅齒白的男人站在方展羽背後。
他是方展羽的經紀人張柏軒,也是方展羽在藝術界,或者該說在這世界上惟一的好友。
「除了這些以外,還有其他狀況嗎?」她的視線在他們兩人之間徘徊。
「有,他偶爾半夜會突然驚醒,吵得我也睡不著覺。」張柏軒想了想之後,又說。
吵得他睡不著覺?他們兩人睡在一起?
趙星慈忍不住看了方展羽一眼,瞥見一旁的護士也好奇地打量他們兩人。
這位方先生從外表是看不出什麼異樣,不過另一位看起來就比較中性,尤其是他白皙的肌膚,應是許多女人嫉妒的對象。
兩人關係似乎不尋常,不過,她無暇去好奇人家的性向問題。
「方先生,請問你的工作是什麼?壓力大嗎?」她拿起原子筆,準備記錄他的情況。
「我是玩陶土的。」他簡單地說。
「……」趙星慈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再說話,於是點點頭,繼續問道:「那麼最近有沒有什麼讓你覺得備感壓力的事情?」
她最怕遇上這種話很少的病人,他不多說一些,她怎麼去診斷他的病情?
「生活就是一種壓力。」方展羽說。
「……」她只能認真地點頭,「的確。」
拜託!她現在是在問診,不是在上哲學課!趙星慈在心中無奈地歎息。這個人真奇怪,好像多說幾句話會虧本似的。
「你在密閉空間中,會不會覺得有窒息感或無來由地害怕?」對於他的情況,她心中大概已經有了個底。
方展羽點點頭。
「方先生,根據我的判斷,我想你是因為自律神經失調而引起身體不適。最近我有很多病人都和你有同樣的病症。」她在他的病歷上飛快地寫下一連串的英文,「我開一些鎮靜劑給你,下個星期來複診,好嗎?」
他點頭說道:「好。」黑眸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瞧,專注的反應令站在一旁的經紀人張柏軒感到意外。
「那請你在旁邊等一會兒,護士小姐會給你藥單,等一下去一樓藥局拿藥。」趙星慈把病歷交給護士,對上他專注的黑眸,心底無來由地微微一顫。
她連忙移開視線,保持臉上的微笑。
他看她的眼神讓她有點緊張。她成為正式的精神科醫生已經兩年多,早已習慣直視病人的眼睛,但是他的眼神中似乎有某種莫名的情愫,讓她覺得沒來由地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