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嘴!」
他笑笑,「等一下我要上鎮裡去補點貨,要我替你帶點什麼回來?」
「起司蛋糕跟巧克力,還有瑞士糖。」
他又笑個得意,「你懷的一定是雙胞胎,很可能還是龍鳳胎。」
「想得美!你就那麼有把握自己能一舉兩得嗎?」
「老一輩的人常說「酸兒辣女甜雙伴」,你一懷孕就開始貪吃甜食,應該是雙胞胎錯不了。」
老一輩?她笑笑,想必她指的是媽媽說過的話,因為她也聽過。
「我倒希望一次不止生兩個。」她說。
「那就三個吧,兩個打架,另一個當裁判。」
「說得好。孩子要是遺傳爸爸多一點,保證還不會走路就先會打架了。」
兄弟鬩牆,小妹當裁判的模糊過往,同時掠過他們記憶之海,稍縱即逝。
她轉身進屋,到了廚房便要穿圍裙,雖然只是腰粗了點,可她雙手負在背後系結的動作已有些笨拙。
剛跟進的傅強立刻代勞,繫了結之後,他順勢就把她攬在懷裡。
同樣是有個大灶的廚房,同樣是他替她繫了圍裙的結,阿苗偎在傅強懷裡,心頭湧出一陣恍如隔世之感——
刑場上的暴動過後,霍沈北又回到鎮上,堅持要闊兒留在大院裡過日子,那天,霍沈南一早就外出種菜弄地,家中只剩兩女眷。
「闊兒……你真的沒法兒懷孕嗎?」
「嗯,小蘿蔔,現在你該知道自己的責任有多重大了吧?為了比霍家人丁興旺起來,你恐怕年年都得挺個肚子。」
「闊兒,其實我跟沈南……」
「小蘿蔔,去找件乾淨的衣服給我!」
打斷小蘿蔔吞吐言語的人是剛出現在廚房門口的霍沈南,他的話是要說給小蘿蔔聽的,可雙眼盯看看的卻是闊兒。
小蘿蔔識相地出了廚房。闊兒轉過身,拉下牆上掛著的圍裙就穿上了身。
「你的左手怎麼了?」他發現她系結的動作十分笨拙,才拉了下她的左手,便聽她一聲痛苦的悶嗯。
「說!手怎麼了?」
「上午在井邊滑了一跤,挫傷,不得事的。」
「連個結都系不好,還說不礙事?」
「那你替我系吧。」
他隨即伸臂,圈住她的纖腰,在她身後小心地繫著結。緊張的呼吸使他的手也笨拙了起來,弄了好久都系不好。
不是他仍忘了小蘿蔔隨時可能出現,而是,自從在死囚牢房裡經歷最後一擁之後,他們到此刻才又清楚聽見彼此的呼吸,此刻才有恍如隔世之感。
她十分壓抑地將臉在他黑亮如岩石的胸前輕貼一下。「三哥,你失望嗎?」
「你是說,我活下來了這件事?」
她的臉又輕貼了下他的胸,彷彿答著:「嗯。」
「是的,我很失望。如果我死成了,那麼現在的我,只要做一件事就夠了,我只要在三生石上等你、想你;不管我得想你多久、等你多久。對我而言,那是幸福。可現在。我活著,活著就有更多的事要做,而這許許多多的手裡,唯一不包括的就是,愛你。
」他這才托起她的臉,「你說,我能不失望嗎?」
很有默契地,他們不再出聲,也不用互吻,只是靜靜灌注深情給對方,以眼神——
傅強正深情地凝望著阿苗。
「吻我不會呀?還有什麼忌諱呀?」她佯怒。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先回她一抹瞭解的笑,才道:「我們女兒要是像媽媽,一定是
個醋罈子。」
「你敢說孩子爰吃醋一定是像我?你自己才是個超級大醋缸哩!」她想起有人自己把心上人拱手讓出去之後,還大言不慚地質問心上人,說她對不起他!
「你自己聽聽,這話有多酸哪!」他在她嘴上一親之後又道:「大白天的,你想要我酸死在這廚房裡嗎?」
她主動吻住他,確信他是很樂意品嚐這酸味的。
他們仍無意鬆開對方,在長長的熱吻過後。
「傅強,我們找得出時間出去玩一趟嗎?」
「當然找得出。我們的確欠自己一次蜜月旅行。你想去哪玩?」
「你猜。」
「海峽對岸的東北?」
果然不謀而合,她一點也不意外。對他點了點頭,會心一笑。
「我也想親眼看看松遼平原的景色。」
「難怪你到了農場之後,我就怎麼也趕不走你了。你愛草原和動物,這些一直是你生命的全部,對不?」
「對了一半。我是熱愛草原和動物,可如果沒有你,我的生命便不完整。你才是我的寶貝。」
這般深情使她的眼睛濕潤,淚光中浮現了大白馬與胭脂馬交頭接耳的親匿狀,浮現了流光溢彩的晚霞裡,他們一起徜徉在草原上的景象。
那是他們前世未能完成的夢。
「我再也不離開你。」
「我在哪,你就在哪?」
「嗯,每一生,每一世。」
和著淚水、喜悅的吻,不再淒婉,卻依然纏綿。
「總算看到他倆圓滿的人生了。」
仙女緊持住手中的紅鐵,虔誠地在粗實的線中央繞出一個美麗的、心型的結。
「那就請你收住那把沒出息的淚。」
「收不住,誰像你那麼麻木無情。」
「我麻木無情!行,下回再有紅線斷在你手裡的話,你自個兒想辦法接!」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