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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春天的腳步已近,寒假裡的天氣卻持續濕冷著。世瀅討厭這種僵手僵腳的日子,從小她就怕冷。不過這是她第一個不必背負升學壓力的假期,心情倒是特別輕鬆愉快。大多數的時候她都待在家裡,看看書、練練字、打打電話、寫寫信、聽聽音樂、想想他,要不就是陪媽媽買菜、逛街,日子過得平凡,但平凡中也有樂趣。最高興的是文倩要到她家來住幾天--
「世瀅,這幅畫送給妳。」文倩一到世瀅家便急著把畫拿出來。
「哇!好棒耶,妳畫得真好,真捨得送我?」世瀅由衷地讚美著;初春柔枝紛披的菩提在文倩的彩筆下是這般鮮活,她差不多是要自卑了。
「當然,我畫它的時候就想好了要給妳。」
「我好嫉妒妳,可以背著畫架四處跑,欣賞起風景都比我們有理由似的,妳見山才是山,見水才是水。」
「妳也可以呀。」
「是啊。我見青山多嫵媚--可我畫不出那嫵媚呀。」
「其實我也不是每回都畫得好,有時甚至畫不出來,尤其是面對大自然,總要先領略到它的精妙,才能透過畫筆表現在畫布上。不先感動自己,就不能感動別人。」
「原來妳也有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的時候呀。」
「當然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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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第二天兩人起了個大早,上陽明山去了。雖然花季尚未來臨,但她們並不想看遍春花,只想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聞聞春息、聽聽春聲、看看春色。
「世瀅,我們走路回去好不好?」文倩突發奇想。
「哇!藝術家果然比較瘋狂。」
「有花可看的日子,瘋一點不算過分吧?」
「有何不可?走吧。」
兩人一路徒步下山,由仰德大道經芝山巖到了中山北路。走累了就休息,休息夠了又走,兩人堅持著,誰也沒喊放棄。
一路走一路聊著。從尼採到李後主,從紅樓夢到飄,從達文西到齊白石,有激昂有沉潛。上了大學之後,兩人平時已如相忘的道友,這會兒又是不折不扣一對相知的密友。她們不停地笑談著,從徐槙到費家齊--
「妳喜歡他?」文倩清楚地察覺到世瀅在談起徐槙時,眼裡閃著光芒,臉上有一抹動人的光采,那是戀愛中人才有的神情。
「嗯。」她肯定?點點頭,笑得好甜。
「老天,又一個陣亡了。」想起前一個被人俘擄了去的慧芸,文倩誇張地說著,不過她真心替世瀅感到高興,然後沒來由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了?」世瀅看出文倩有心事。
文倩搖搖頭沒說什麼。兩人繼續走著,已到了中山北路二段。
「費家齊還跟妳聯絡嗎?」文倩突然一問。
「他偶爾會打電話給我。」
「有事啊?」問出口後文倩立刻有些後悔,她這樣問有點探人隱私的味道,但是--
「沒什麼事,隨便聊聊。」世瀅沒有說出家齊約了她好幾次,但都被她拒絕了。她忽然覺得不要讓文倩知道比較好,有一些想法逐漸在她腦裡成型。
「他都跟妳談些什麼?」還是很關心。
「談你們學校跟我們學校,談妳跟我嘍。」
「是嗎?他說了我什麼沒有?」文倩的話裡有一些期待。
「那麼緊張啊?」世瀅糗她,看了她一眼,然後正經八百地說:「他說妳聰明美麗、活潑大方,靜如處子、動如脫免,還說……」
「好了啦。」文倩啼笑皆非地打斷她。
「妳喜歡他。」世瀅用的不是問句。眼光審視著文倩。
文倩只是聳聳肩,沒有否認也不想承認。
見文倩不願多談,她也不追問了,卻惡作劇地說:
「還有耶。」偷看文倩一眼。
「哦?還有什麼?」文倩挑了挑眉。
「他說妳喜歡吃萬巒豬腳、埔裡米粉和新竹貢丸,還有……」一邊說還一邊嚥口水。
「我看妳比較想吃才是真的。」文倩被她逗笑了。
「文倩,快到台北車站了,我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好不好?我肚子好餓喲。」世瀅終於投降了。
「饞鬼。」嘴裡罵著世瀅,心想自己也是又餓又渴,於是同意結束這一次健行,兩人開心地去祭五臟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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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的第二個週末,徐槙約了世瀅到國家劇院欣賞美國紐約芭蕾舞團的表演。他還記得迎新會上她欣賞芭蕾時認真的神情,一得到有芭蕾演出的訊息就立刻去買了票。表演結束後,兩人攜手走在中正紀念堂的迴廊中。
「冷嗎?」知道她怕冷,總會溫柔地問她,然後緊握她冰涼的小手。
她點點頭,任他握著自己的手,感受他手中傳來的溫暖。
「喜歡剛才的表演嗎?」
她又點點頭。
「這兩個星期過得好嗎?」
還是點頭。
「想我嗎?」
她又點了一下頭。不對,上當了。
「不算不算,你使詐。」
她轉身就要捶他,落下的粉拳卻被他牢牢握住。他將她的雙手反扣在她身後,讓她的身子貼近自己,然後俯首吻住她。
「想我嗎?」這一次他的聲音裡有著激情和渴望,一邊問,一邊狂熱地索求著她的吻。一遍又一遍地嘗著她甜蜜、柔軟的唇。
「想你。」
她在他的激情裡迷失了,與他緊緊相擁,像葵花吸收陽光,像清泉留戀山間,久久無法分開。
「你每天都在家唸書嗎?」呼吸稍微正常後,她將他推離自己一些,看著他問道。
「對。除了早上跑操場、下午打籃球之外,差不多都在唸書。」他還有些喘。
「你這麼用功,一定考得上的,對不對?」她像是現在就要得到肯定的回答。
「我盡力而為,不過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就是了。怎麼了,這麼關心我?」他攏了攏她的長髮。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沒考上的話,是不是就該去當兵了?」她問得好淒楚,秀眉緊蹙。
「對。」見她眉目間鎖著輕愁,他心痛難忍,說不出的不捨得。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他再次擁她入懷,輕輕撫著她的背,將臉埋進她柔亮的秀髮中,親吻著屬於她的芬芳。「別想這麼多了,妳只要相信我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