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常。」他吞下口中的薯條,道:「我爸爸上星期帶我來了一次。」
他說這話時連眼睛都在笑。他爸爸來看他了?劉小菲望著夕陽的方向,確定太陽每天還是打東邊出來的。
「爸爸來看你了?」
「嗯,他現在常常會打電話我找。」
「說些什麼?」
「問一些學校的事。」
「吃慢一點,小心噎著了,先喝點可樂吧。」她發現所維仁吃薯條吃得好快,下曉得是肚子太餓,還是心情太好?趕緊提醒他。
他喝了幾口可樂,又道:「我跟他說月底學校舉辦運動會和園遊會,他說那天如果有空的話會來參觀。」
「哦?」劉小菲目瞠舌呆。衛群彥願意在兒子的學校裡曝光?那天學校裡必是人山人海、賓客如雲呀。
所維仁點點頭,繼續搖著他的可樂杯。
「維仁,老師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你現在可以說『姊姊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好。」她正了正姿勢,從頭來過:「姊姊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姊姊請問,弟弟洗耳恭聽。」他說得僈條斯理、老氣橫秋。
劉小菲用一記斜睨取笑他,心想他肯定是看多了衛群彥的古裝戲,深受「毒害」,才會變成這副德性。
「這是你頭一回向我提起你爸爸,為什麼你以前從來不提?爸爸從事哪種工作?」
她想等所維仁先回答,她才好再往下問。
他臉色一斂。「姊姊,如果我告訴你,你會不會替我保守秘密?」
「秘密?什麼秘密?」她忽然發現眼前那張嘴和衛群彥的很像。「好吧,我答應你不告訴別人。」
「我爸爸是演員。」
「當演員沒什麼不好啊,為什麼不能讓別人知道。」
「不能讓人知道的是他有我這麼大的兒子,那會破壞他在女性觀眾心目中的形象,然後就會影響收視率。」
他說得頭頭是道,一副很體諒衛群彥的樣子,可劉小菲卻看得心很沉重。
「那你爸爸為什麼還敢來我們學校,他不怕被人家認出來嗎?」
「他有說怕被人家認出來,我跟他說那天我都不叫他爸爸,就算人家認出他是演員也不會知道他有兒子,他才說有空就會來。」
「不叫他爸爸?那你要叫他什麼?」
「叫他哥哥,如果有人問我,我就說他是我堂哥。」他突然興奮地亮起眼眸:「上星期他和我在這裡吃東西時,沒有人認出他耶!」
「是嗎?」
「嗯。我都想好了,我叫他哥哥也好,這樣你就不會被他佔便宜了。」
劉小菲笑著附和他。「對哦,我是你姊姊,他是你爸爸,那我太吃虧了。」
她這麼說並不表示認同這對父子的做法,儘管衛群彥的處境不值得體諒,但看在所維仁可以因此享受到父愛的分上,她也只好配合了。另一方面,她不得不承認街群彥時裝打扮的痞樣,的確只像是所維仁的大哥哥。
「姊姊,我爸見過你,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她忽覺緊張,衛群彥不知對兒子說了她些什麼。
「他跟我說的。」
「他提過我和他是在什麼情況下見面的嗎?」
「他說你打電話約他出來親師懇談。」
「只是這樣?」
「他說你很凶。」
「有嗎?我很凶嗎?」
「才沒有,他亂講。」
劉小菲滿意地點點頭,這小子還是比較向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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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輔下課,學生魚貫出了教室,所燕特地上樓找劉小菲來了。
「劉老師。」
「咦?所維仁不是下樓了嗎?」一見所燕,劉小菲直覺地反應著。
「對,我要他等找一下,我是來跟老師說謝謝的,謝謝你替我們開導我弟弟,他現在對維仁的態度整個都變了,變得會主動關心維仁的事。多虧老師幫忙,我改天一定要好好答謝你。」
「你太客氣了,我只是盡一己之力罷了,能不能幫上忙我也沒有把握,不過聽你這麼說,我很替維仁高興。」
「不管怎麼說,老師功不可沒,謝謝你。我下樓去了。」
「再見。」
待所燕出了教室,林玉華才問劉小菲:「家長啊?」
「嗯。」
「講什麼啊?一直對你謝不完。」
「沒什麼啦。」她無意多談。
「小菲,你們學年『默默耕耘』獎給了誰?」陳美吟問著最新話題。
「開會投票表決的結果,得獎人是敝人在下我。」劉小菲笑著指了指自己。
「不錯耶,罛望所歸。」陳美吟向她道賀。
「你們學年還頗民王的嘛,投票?我們學年沒有經過任何公開的程序,也莫名其妙地就有了得獎人耶。」
「學年作風不同吧。」
「是吧。我們能說什麼,『默默』耕耘,當然也該『默默』得獎。」林玉華遠在忿忿不乎:「我現在總算明白了,『耕耘』呢,要耕對方向;向『下』耕耘是沒,有用的,得向『上』耕耘才行。」
她的意思是不必會做事,只要會做人就好了。
「小菲,你也值得了,這一年為五年級賣命打拼,流血流汗總算也被肯定了。現在還有沒有被壓搾剝削的感覺?」
「還好啦,剛上五年級時是有點被欺負的感覺,後來發現沒什麼好不平衡的,資深老師看起來不忙,其實他們做的是勞心的工作;我們年輕一點的就做勞力的事,佷公平啦。」
「你倒是滿能隨遇而安的。」
「既來之,則安之嘛。」
三人鎖上大門,回家休息去了。
★ ★ ★
夜闌人靜,天籟無聲的晚上,衛群彥把自己關在屋子梩。
怎麼會是她呢?第一個叩響他心扉的女孩。
他不得不承認,是她在自己不為人知的陰鬱心靈裡投寄了一束彩色的光環;她是無意的,但確已誤闖。
肥肥安?他笑一聲。她一點也不肥,結實修長的身材充滿逼人的青春氣息,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在訴說亮眼的靈動。
他再笑一聲。原來自己早被她的一舉一動牽絆著,從PUB裡被她撞到的那一刻起。端著酒杯去要一聲「對不起」,不過是接近她的一個借口;沒有問她姓啥名誰,是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個無聊男子,他一向就討厭無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