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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作夢嘛!我哪有什麼辦法。」

  「睡覺就好了啦!作什麼夢嘛!該煩惱的不煩惱,整天想那些有的沒的。」

  「宗佑——」嫂子在屋裡喊我哥,哥進去了,留我一人獨自沉思。

  Θ繡芙蓉2003年7月1日更新

  好一陣子我和高捷思沒有交集。他不再找我吃飯,不再給我電話,可能已經受不了我的歇斯底里、不可理喻。他怕自己也跟著我崩潰。

  這天下了班,我又到超市裡買菜,準備自己做晚餐,現在我家有鍋有鏟也有調味料。

  我挑了一顆生菜、一塊梅花肉。回家把肉醃一醃再煎一煎,然後炒個蠔油生菜就nice nice了。對了,再買個杯湯就更完美了,海鮮濃湯,好喝。

  站在我旁邊這名秀髮披肩、舉止優雅的女子可能在畫廊工作,她喜歡柔緩的古典音樂和精緻的現代藝術品,她不必配戴首飾就很吸引人了,像現在這樣,鑽石配不上她。

  不遠處美發用品區另有一位美女,和我身旁這位是截然不同的典型。曲線優美的卷髮蓬鬆地堆在肩上,她正在閱讀慕絲罐上的說明。指甲是修過的,塗著桔梗花瓣的蔻丹,自然的粉底,玫瑰色的唇膏,她應該是個浪漫的女人。穿了件淺紫色的縐紗洋裝,也許愛喝薰衣草茶。

  一個長得很一般的女人在餐具架上挑著透明杯子。今晚她的情人要花她家喝紅酒,她等下會去做頭髮。

  男女很難平等。非假日在超市購物的絕大部分是女性。

  排隊結帳時,一個男聲在我背後響起。「小姐,這些跟那些一起結。」

  高捷思!我趕緊回頭,他把一罐芥末醬和一瓶生魚專用醬油跟我的東西擱在一塊兒。

  「嗨,是我。」他回應我的詫異,我回神時他已付了帳,牽著我走出超市。

  「我剛才在超市裡沒有看見你。」我的音量聽起來像自言自語。

  「小心,匪諜就在你身邊。」他學了句相聲,接著又補了一句:「我一直跟在你後面,你當然看不見我了。」

  「幹嘛跟在我後面。」

  「你一直吸引著我,我逃不開。」

  這句話提醒了我,我這才發現走錯了方向,回我家不該走這邊,這麼走只通他家,死路一條。

  「你把你的東西拿出來,袋子給我,我要回家。」我站定,跟他分起「財產」,收銀員沒把我們的東西分開裝袋。

  「你都跟我走到這裡了還回頭幹嘛!我幫你料理晚餐不好嗎?」

  「誰跟你走啦?是你自己冒冒失失闖了出來,害我分了神,才會糊里糊塗地跟到這裡。」我定在原地。如果他不還我東西,頂多我再回一趟超市去買就是了。

  「那表示我對你也有吸引力,你逃不開。」

  我又想起來一件事了,剛才是他付的帳,所以所有袋子裡的東西全是他的,我只浪費了時間,沒有浪費錢。思及此,我當下決定回頭再去超市,一轉身就被他牢牢揪住。

  「都走到這裡了,現在回頭不嫌太晚?」他像抓住我的把柄似的,語帶恐嚇。

  「走啦!等一下有好吃的東西。」威脅外加利誘,他已牽動我的腳步。我竟忍住尖叫跟他回了家。

  我要洩憤。用力坐上他的義大利進口沙發,能坐壞那價值不菲的東西最好。

  胡亂按著電視遙控器,按壞最好。

  我進浴室,上完廁所後連沖了三次馬桶。浪費水資源很不應該,可我忍不住。

  我瞄到了。哼!他憑什麼買這種牌子的沐浴精?又沒失戀。

  「你拉肚子啊?」我一出浴室他便如是問,估計是聽見沖馬桶的水聲了。

  「你才嘔吐哩!」

  「要不要過來幫忙?」他穿著圍裙在流理台邊忙碌拾掇著,回頭不經意地問我。

  「不要。」

  他做他的菜,我看我的電視。

  「醒醒吧!睡美人。」他的唇在我臉上一陣擠壓親醒了我。偷襲!

  屋裡香味四溢,我忘了罵他。

  「去洗手。」他把我從沙發上拉起。

  「我這生菜是要用蠔油炒的,你怎麼炒蒜茸呢?」一上桌我就指正他的錯誤。

  「炒蒜茸也很好吃呀!對不起,我的蠔油用完了還沒補貨,你又沒告訴我想吃蠔油生菜。」他兩手肘支在桌上,像在等我驗收每道菜。

  梅花肉切得夠薄,看起來煎得很嫩,色澤也美。原來他買芥末和生魚醬是要沾這盤章魚薄片用的。

  我先夾了片章魚,沾了調料放進嘴裡。

  嗯,他果然有兩下子,章魚的勁道剛好,有嚼勁又不致咬不爛。

  我放下筷子看他。他正揚著眉,我知道他想問什麼。

  「這章魚很新鮮,在超市買的嗎?」寧可稱讚章魚也不稱讚他。

  「何淑敏說她吃不了那麼多,分了一半給我。」

  他擠眉弄眼地,我全明白了。叔叔伯伯們設想周到,為我速凍了一包海鮮,還特地用保溫袋密封要我帶回台北;不忍辜負長輩們的美意,我辛辛苦苦背回的海鮮照例要分一些給同事。我把章魚送給公主,沒有巴結的意思。趙公拿過花枝,她也該得到章魚,祝她吃了以後能像八爪魚一樣,牢牢抓住高捷思。

  我不說話了。既然都送給公主了,她要分送給誰,我管不著。

  「為什麼我沒有?」他狀甚委屈地問,像個沒分到糖果的孩子。

  「我帶的不多,部門同事分一分剛好,反正你也吃到了。」我朝那盤死章魚噘噘嘴。

  「下回去你家吃。」

  我開始吃飯,對他的話不予理會。

  「想不想喝酒?」

  「不想。」

  「那我自己喝。」他說著就起身要去拿酒。

  「不准喝酒!」我喝住他。怎能讓他喝酒,喝了酒不知道會出什麼狀況。

  「遵命。」他又坐下。

  他的每個動作、每一句話都氣得我想尖叫。我又夾了一塊章魚放進芥末醬油中翻轉了好幾下之後,一口塞進嘴裡。接著立刻嗆咳不止。濃辣的芥末嗆得我眼淚直流。

  流了淚我才開始哭泣,哭我對自己的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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