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不是主動找你來了嗎?」
「對,我正要問你,為什麼提前一天來了?不是明天才在我這兒過夜嗎?」
「我沒說今晚要在這兒過夜。」
「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他說著就抱著我,我也不掙脫。「今天這麼乖?」
「乖一點不好嗎?」
「乖不乖沒關係,不怪就好了。」
「我哪裡怪了?」
「你心裡有數。」他死盯著我看,我也不甘示弱。「想散步嗎?」他問。
「不想。」
「那我們洗澡去。」
「你先洗吧!我肚子還很脹,晚一點再說。」
「我等你一起洗好了。」
「不要啦,你趕快去洗,我今天『血崩』,不方便跟你一起洗。」「血崩」是指經期的第二天,我和他的暗語。
「好吧,那我去洗嘍。」他皺了皺眉,拿衣服去了。
確定他開始洗澡了,我用客廳的電話試他房裡那個。
「我不在,有事請留言。」
臥室裡的電話聲響消失時,我在手中的話筒裡聽見這句話。
「嗨,是我。你叫什麼名字?住哪裡?我見過你嗎?」
連續試了五次之後,我懷著不安的心情到房裡聽留言。
原音重現!
高捷思突然出現在房門口,我剛掛上電話。
「怎麼進來了?這麼早就困啦?是不是因為『失血過多』?」他邊用毛巾擦頭髮邊問,人已坐在我身邊。
他就是我的「朋友」?我又想尖叫了。
「啊啊啊——」我滑下床,坐在地上抱著頭大叫出聲,連以前硬忍下來的聲音全叫了出來。
多希望這不是真的,聽留言之前我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巧合,一定是巧合。然而我的一線希望毀滅在自己的聲音裡。
「你叫什麼名字?住哪裡?我見過你嗎?」太可怕了,我被偷窺了這麼久竟渾然不知,偷窺者是我的親密愛人。
他不斷搖著我的肩,問我到底怎麼了。
我已力竭聲嘶,不斷扯著頭髮。「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他被我的模樣震住了,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我要回家。」哭喊不再,我吶吶發出一言。
「我送你。」
「我自己走。」
我獨自走回家中。
「我不在,有事請留言。」
「嗨……是我。我知道……你是誰了……我再也……不要看見你……再也……不要……」掛上電話,我兀自悲傷,哀悼自己死去的朋友,往後我再沒有可以傾吐的對象了。
Θ繡芙蓉2003年7月1日更新
一夜輾轉反側,我流淚到天明。
客廳裡電話鈴聲大作,令我頭痛欲裂。是高捷思打來的吧?如果不接電話,他定會殺到我家來。我拖著失了魂魄的軀體接了電話。
是我的大表哥,他又從新加坡來台。今天是週末,找我陪他外出溜溜。既是遠道而來的親戚,我沒理由拒絕人家。
既然決定出門,我還是強打起精神,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穿了條黑色牛仔褲,上搭白色襯衫、米色V領背心。戴上墨鏡遮住我紅腫的眼睛,最後,我踩上黑色「恨天高」出門。其實我並不矮,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真的買了雙恨天高來穿。可笑的是,我即使踩著恨天高,對高捷思依然構不成壓力。但對我大表哥可就難說了,我記得他的個子不是特別高,也許我今天會給他壓迫感吧。
我在街上找了部自動提款機領了五千塊錢。表哥是客人,今天該是我請客才對。
我依約到遠企見著大表哥,和他共進brunch。他奇怪我為什麼不摘掉墨鏡,我以得了結膜炎為由矇混過去。我也奇怪大表嫂為何沒有隨他來台,原來她剛懷了第三個孩子,不適合搭飛機。
餐後我陪他到故宮參觀「畢卡索」展,然後去看了場電影。晚間我請他去「天辣子」吃麻辣火鍋,我對自己的不怕辣已經很自豪了。沒想到大表哥更厲害,他是怕不辣。
大表哥很體貼,他堅持和我搭一輛計程車,繞路送我回到家後,他再搭原車回飯店。我領的五千塊錢一毛也沒用到,因為他也堅持不讓我請客。
謝謝他陪我度過這一天。
我緩緩爬上樓,拿鑰匙開了門,才要轉動門把,冷不防身後衝出一個人推我進了屋裡。
我有一瞬的恐懼,但熟悉的味道立刻讓我明白貿然闖出的人是高捷思。
氣沖沖往沙發上一坐,我怒視站在門邊的他,看來他的怒氣不比我少。
「你嚇了我一跳。」對視良久,我緩緩吐出一句。
他朝我走近兩步,沒有說話。
「我不想見到你。」我又說了一遍昨晚在電話裡告訴過他的話。
「我很擔心你,一早我就來了。」他說著又朝我逼近一步。
「我沒事。」
「我守在樓下,看見你出來了就一直跟在後頭,直到現在。」
「你一直跟蹤我?」我震驚不已,忿忿迸出一句。「你真是個偷窺狂!」
「偷窺狂?你說我是偷窺狂?」他跳坐到我身旁,雙眼因極度忿怒而發紅,我看得出他正在努力壓抑,不使自己失控。
「我說錯了嗎?你一直在偷窺我!」
他的忿怒已轉為氣餒。「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把我說得如此不堪。品嘉,你好沒良心。」
像只鬥敗的公雞,他垂首於我面前。
「你知道我所有的事情,卻一直不告訴我你知道。一直騙我,一直在偷窺我。」我大喊著:「在你面前,我始終是赤裸裸的,你很享受這種感覺是嗎?」
「你說對了,我是很享受,我享受分享你心事的感覺,享受瞭解你的感覺,享受那種令我心中踏實的感覺。不錯,你是赤裸裸的,赤裸裸在答錄機面前,而不是在我面前。」他倏地抬頭看著我說,沉痛的語氣中道盡對我的失望。不待我反駁,他接了下去:
「多可笑啊!我還不如一個答錄機裡的聲音,你寧可把心事說給他聽,也不願跟我分享。愛你的人是我,不是他。」
「你可以不要愛我,像他一樣。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是誰,永遠也不會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