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伯伯好。」
「好好好,都進來呀!」
蔣母也從廚房裡趕了出來,邊在圍裙上擦著手。「你們可來了,坐啊。」
「蔣媽媽好。」韓彥瑤甜甜地喊著蔣母。
「你一定是彥瑤了。」蔣母盯著眼前熟悉的面孔,輕歎一聲:「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小孩子不能多嘴,韓彥瑤沒敢問什麼太像了。
「我去倒茶。」蔣母轉身又回廚房,韓母立刻跟了進去。
「大嫂,怎麼沒看見雪蓉呢?」韓母悄聲關切。
「她上市區裡去幫我補些東西,應該快回來了。」
兩人對望一眼,似在為彼此鼓舞打氣
兩對夫婦在客廳裡閒話家常,韓彥瑤插不上嘴,無聊地瀏覽著牆上掛滿的照片。她湊近牆邊,打算一張張看個仔細。咦?蔣伯伯、蔣媽媽有孫子啦?不對不對,照片上的他們比較年輕。怎麼——怎麼這個小孩那麼眼熟啊?大概小孩子都長得差不多吧?這一張就奇怪了,這個女孩兒上國中了吧?怎麼——
韓彥瑤迅速掃瞄了起來,她的目光在一張比較新的彩色照片上停住了。照片上穿著台中女中制服的女孩是——蔣雪蓉!
「媽!」她立刻回頭大喊了一聲。
四個長輩同時望向她。
「蔣伯伯是不是有個女兒?」
四人面面相覷片刻,蔣父開口了:「蔣伯伯是有個女兒,叫蔣雪蓉。」
韓彥瑤膛目結舌!世間竟有這等巧事,難道好朋友可以連生的女兒都長得一模一樣嗎?不對,沒這回事,那——
大人們耐心地等她發問,全想先擺平韓彥瑤也好。
「媽,我跟蔣雪蓉有沒有——有沒有什麼關係啊?」其實早在她第一次跟蔣雪蓉見面時,心中就已產生相同的疑問了。
「大嫂,還是你來說吧。」韓母求救的眼神望著蔣母。
清了清喉嚨,蔣母道:「彥瑤,雪蓉是你雙胞胎姊姊。」
「那我們是誰……是誰……。」她立刻關切自己的身世,卻問不出口。
「你們是你媽媽親生的。」蔣母平靜地解答她的疑問。
「那——姊姊為什麼在蔣伯伯家呢?」她的眼睛盯著爸爸媽媽。
「彥瑤,等雪蓉回來了,蔣伯伯一塊兒告訴你們好不好?」
「姊姊去哪裡了?」她改口喊蔣雪蓉為姊姊倒挺快挺自然的。
「買東西去了,應該快回來了。」
「喔。」她回到沙發上緊挨著媽媽坐,還握著她的手不放。韓母知道女兒的心情,疼愛地摟著她。
客廳裡頓時安靜無聲,每個人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屋裡響起一串啾啾的門鈴聲,韓彥瑤立刻跳了起來。「我去開門!」
四個大人對她的反應倒是頗感安慰。
「姊!」韓彥瑤親熱的呼喚讓蔣雪蓉怔忡須臾。
「我幫你拿!」她接過蔣雪容手上的大包小包。「進來呀,姊。」
到底怎麼回事啊?蔣雪蓉帶著滿心疑問走進客廳,一見韓家夫婦,這才明白客人已經來了。那——韓彥瑤是他們的女兒嘍?怪!怪!
「韓伯伯、韓媽媽好。」她立刻恢復了大方得體的態度。
「好、好。」韓氏夫婦連聲答道,不安地笑了笑。
韓彥瑤把東西拎進廚房,立刻回客廳喜孜孜地拉著蔣雪蓉到飯桌旁坐下。
「姊,蔣伯伯有話要告訴我們。」
蔣雪蓉有預感爸爸即將說的話是非常重要的、非常嚴肅的,按捺住緊張的心情,她看了看身旁的韓彥瑤,望著父親,屏息以待。
「雪蓉,」蔣父沉穩地喚著女兒。「爸爸要說的話,也許你一時還無法接受,不過請你耐心聽爸爸把話說完,好嗎?」
「好。」她冷靜回答。
「我跟你媽並不是你的親身父母,」蔣父看了看韓家夫婦,對女兒說:「他們才是。」
蔣雪蓉的心「咚」地一響。但她維持了鎮定的態度,她答應爸爸要把話聽完,所以目光一直停留在爸爸臉上。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要問為什麼你會成為我的女兒,」蔣父停下來看了看屋裡的每個人,沉吟片刻。「我們兩家二十多年前同住一個眷村,是老鄰居了,我和你韓伯伯情同手足,感情非常好。當年,你媽和你韓媽媽兩人同時懷著孩子,我們兩家還說好了,如果一家生男一家生女的話,日後要結為親家。」歎了一口氣,他接了下去:「可惜的是,那一年咱們住的地方遇上颱風,鬧了次大水災,家家忙著搶救屋裡的東西,整個村子一片混亂。」
聽到這沉重的痛苦記憶,蔣母和韓母已淚流滿面。沒有人插嘴,靜靜等待下文。
「混亂中,你韓媽媽差點被一個大衣櫃壓到,你媽在千鈞一髮之際推開了你韓媽媽,可是這一推卻讓她自己被櫃子壓個正著。」韓彥瑤也哭了。
「你媽因此流產了,同時還身受重傷。最教人難過的是,醫生告訴我們,你媽再也不能生育了。」蔣父也已涕淚縱橫。「我跟你媽那會兒都已經是快四十的人了,好不容易盼到個孩子,就這麼沒了。我們心中的失望和痛苦是很難用言語形容的。」
拿手帕擦了擦一臉的淚水之後,蔣父繼續:「後來,你韓媽媽生了對雙胞胎女兒,也就是你和彥瑤。你媽因為自己的孩子沒了,又見你韓媽媽一次忙兩個挺費勁的,所以就把你抱回家裡來照顧。這一照顧就對你有了更深的感情,我也一樣。」他喝了口茶。
「你們滿月的時候,你韓伯伯告訴我們,如果我們願意的話,可以領養你。我和你媽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其實我們早有這個想法,只是不好意思開口罷了。既然他們願意割愛,我們當然如獲至寶,求之不得呀。」他又歎一聲。「你媽到底是女人家,私心比較重,她不願意報領養戶口,怕的是日後你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會離開我們,回到親生父母的身邊,因此我們想辦法報了生養的戶口。正好不久之後,你韓伯伯被調到台北去了,兩家人說好了,不讓你們知道這件事,也因此,我們從此很少見面,只是偶爾以電話關心一下彼此的狀況。這也是彥瑤之所以從來沒有見過我們一家三口的原因。」他停下來看了看女兒。「唉,說起來,我們應該感到安慰了,你們姊妹倆都是懂事的孩子,唸書也用功,你們會在同一所學校裡相遇,也許是老天冥冥中的安排,也許我們不該一直隱瞞真相,你們有權利知道自己有個手足,這是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