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別理她,她總是一廂情願,說些不得體的話,我根本懶得聽。」
「媽知道你不喜歡她。」她瞭解地朝兒子一笑,充分表現了做媽的人應有的慈愛。接著,她試探道:「她說你爸爸去過淨非家,真有這回事嗎?」
「她是怎麼知道的?」
他先是感到奇怪,接著又訝異於爸爸竟沒有對媽媽提起這件事。爸和媽之間真的一點溝通都沒有?
「她哥告訴她的。」
「哦?」更奇怪的感覺頓時籠罩著他。莫非是唐淨非告訴馮國森的?
「真有這回事。」丁禹這下是肯定了。然而,她也心起疑竇,汪興文葫蘆裡到底裝了什麼?既然說過汪洋和唐淨非不可能有結果的話,那又為什麼親自上人家家去?
「媽,」甩去一絲困惑,汪洋又變得雀躍,他攬住丁禹:「我知道你贊成我和淨非在一起,看起來爸也不反對,那我是不是可以向淨非求婚了?」
「那麼急啊?」她的心一沉。「我怕你們對彼此的瞭解還不夠深。你呀,可別被愛情沖昏了頭才好,我看你們還是再交往一陣子好了,婚姻大事是該慎重一點,你不覺得嗎?」
他只回媽媽一個苦笑。事實上,他有隱憂,唐淨非斬釘截鐵的一句「不進汪家門,不做汪家人」一直讓他感到困擾。
困擾也存在於丁禹心中,她決定打探究竟。
「不教汪穎之後,你的時間多出許多吧?」
馮國森問唐淨非。他們剛一起逛過書展,這會兒正在用晚餐。
「是呀,不然就不會陪你出來了。」
看看她,他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吧。」她鼓勵道。「你的個性跟國琳差得也太多了。」
「好吧。」他清清喉嚨,正了正姿勢。「短少了汪家家教這份收入,有沒有造成你經濟上的困難?」
她淺笑。「沒有。」
見她答畢便垂首,他不好再往下問。想起日前聽見妹妹在父親面前耍賴、嘮叨的那些話,他仍忍不住試探了唐淨非。
「國琳老是長不大,她……沒對你和汪洋造成什麼負擔吧?」
「為什麼說這些話?」她露出一貫自信的笑。「我就算有什麼負擔,也不會是她造成的。」停了片刻,她又說:「看在你是我好朋友的分上,我告訴你好了,我不會嫁給汪洋。」
他一聽,不由瞪亮了雙眼:「你是說……你是說,你和汪洋之間並不像國琳以為的那樣,你們不是──」
「我說了,我不會嫁給汪洋。」她只強調這一句。「我沒有要你傳話給國琳的意思,不過如果這個訊息可以讓她不必再四處奔走、為愛傷神,我倒不反對你告訴她。」
這是她的刻薄話,但馮國森只是替妹妹感到難為情。
但,這事實也令他振奮,原來他不是沒有希望。不過他也沒有立刻向她示愛,忠厚木訥的他一直認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相信,只要她還在那裡,等久了就是他的。
吃過飯,他邀她去看電影,她也沒拒絕。
電影散場,他的行動電話響了。
唐淨非聽出那是一通緊急電話。
「怎麼啦?出了什麼事?」她一見他收線就問。
「淨非,你能不能自己回去?我現在要趕到醫院去。」他憂心急切地道:「我爸遭人暗算,受了重傷,汪伯伯也受到波及,這會兒都在醫院,我──」聽了前半段,她不想說她要跟他一起上醫院去的,後半段阻止了她這麼做。
「那你快去吧,不用擔心我了。」
馮智光遭人暗算一事,認真推敲起來,是汪洋種下的禍根所導致的結果。
他在商場上的行事作風的確果斷、有魄力,但他那套新發展計劃卻得罪了不少人,有人因此損失了不少既得利益,自然視他如眼中釘。
有人放話給馮智光,說是要跟汪洋「談談」,汪洋人在中部,馮智光也不放心讓作風強硬的汪洋去談,深思的結果是,請汪興文掌個主意。
汪興文當然不願意見到兒子與人再起齟齬,當下決定親自出馬,讓馮智光陪著自己,想擺平這股怨氣。
結果,對方只派了打手來,馮智光護主心切,身受重傷,受輕傷的汪興文這才發現自己太大意了,只怕連警方都動不了對方,因為證據不足。
「爸,你怎麼樣了?」連夜趕回台北的汪洋,一到醫院直奔父親的病房。
「我沒大礙。」汪興文抓住兒子的手,再看看一旁的丁禹。「快,我們一起去看你馮伯伯。」
推開門,汪家人只見馮國森、馮國琳兄妹倆守在父親床前飲泣。
「丁阿姨──」馮國琳直投進丁禹懷裡。剛才醫生告訴他們,馮智光傷得太重,熬過來的機會不大。
一股深深的負疚感湧上汪洋心頭。
除了馮國琳低低的哭聲,加護病房內是一片沉默,直到馮智光口中發出微弱的聲音。
汪興文立刻跨到病房前,俯下身,輕輕在他耳朵喚著:「你先別說話,我們全在這兒陪著你,你要堅強一點。」
「不……我有話要說……」他睜開眼,看看汪興文,再看看汪洋:「汪洋,馮伯伯不行了,不能再……」
馮家兄妹痛哭出聲,汪洋也流淚。
「興文,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福氣,讓汪洋做我半個兒子?」垂死邊緣,馮智光只想趕快完成這最後一個心願。爾後,他再不能照顧眼前這從出生就沒媽的女兒了。
汪興文懂他的意思,卻是無法立刻應允。
「興文,你就答應智光吧。」
這是丁禹在一旁說的話,她的話和汪洋的面有難色卻令汪興文立刻又變得果決。
拉過兒子,他威嚴地,不容置喙地說:「汪洋,告訴你馮伯伯,說你會善待國琳。」
汪洋只覺腦子裡嗡地一響,來不及思考,他已被父親推到馮智光面前。
「汪洋,馮伯伯只有這一件事情求你……」馮智光羸弱地看著他,再看看女兒。「國琳她……」
汪洋目瞪口呆,他不知該怎麼辦。瀕臨死亡的長輩一直用哀求、期待的眼光看著他,彷彿他若不答應,那雙因瘀血而腫脹的眼睛就不肯從他身上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