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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他又想起自己在少年時期無意間窺視到母親和孟唐叔叔在一起的一幕。在或多或少發現了其中的隱情之後,他也曾對父親寄予過同情與憐憫。

  他怕母親的行為終將被父親發現而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尚未成熟的小心靈幾乎無法承受那種折磨,但他能找誰來分擔這分憂心?又能向誰傾訴去?

  然而,多少年來,生活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去,沒發生什麼可怕的事,他一直認為這是一種幸運。

  長大後,他漸漸正視父親是個重利輕情、寡言少趣的人這項事實,於是把同情和憐憫移到母親身上。

  很難理解當初父母親是怎樣結合的。

  任他再怎麼逃避,他也無法不想起另一個問題。

  今後他將如何面對唐淨非──他的妹妹?他心愛的女孩……

  他還無法接受這項更殘酷的事實。他是那麼狂熱地愛戀著她,而她也終於被他的誠心和癡情所感動;他還憧憬著無限美好的未來就這麼毀了,他情何以堪?

  舉起那宛如有千斤重的手,他按了唐淨非家的門鈴。

  「汪洋?」唐淨非應門。「你怎麼來了?這麼早,天都還沒全亮呢。」

  直覺告訴她,他出狀況了。不,也許是整個汪家都出了狀況,而這個狀況與她有關。

  她把一臉木然的他拉進屋裡。

  「外婆還在睡覺。」他不知該說什麼,隨口問著。

  「住院,阿姨陪著她。」

  「她怎麼了。」

  「感冒,年紀太大了,我要她住院接受治療。」

  「那──」

  「你先別問外婆的事。」她打斷他的話。「告訴我,你怎麼了?」

  她去倒了杯熱開水給他暖暖手。

  「淨非,我……」望著她,他吐不出更多的話。

  想試探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她上前抱住他。而他,在一番掙扎後,也將她擁緊了。

  「我們好幾天沒見,你想我了是不是?」

  她邊問邊將唇湊向他,整個人卻一把被他推開。

  「你──」

  「淨非,我該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他似自言自語,說著揪心之痛。

  她臉上的詫異消失了。

  「我明白了,是不是你爸逼著你趕快跟馮國琳結婚,你反對無效,覺得對不起我,所以心裡難過,才會一大清早跑來見我?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不在乎你要誰,只要我們能──」

  「不,不是這樣……」他猛搖著頭,搖著已經碎了的心。「不是這樣,我……我該怎麼對你說呢?我──」

  他說不出口。說不說出實情對她都已經造成傷害。他猶豫,他痛苦。

  「你是要告訴我,我們倆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對不對?」她確信汪興文已把自己的醜行對兒子坦承了,但她不確定汪洋知不知道她也清楚。

  「淨非,原諒我,我不該……」他紅了眼眶,想起自己曾與她有過的肌膚之親,他悔恨交加,發出對命運的不平之鳴:「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我們。為什麼?」

  突然,他抱住她,彷彿死別一般,捨不得放。

  「忘了我,求你忘了我。」他放開她,轉身衝出門,留下一點也不意外卻依然傷心淚流的她。

  汪洋在和唐淨非見面之後,大病了一場。病中昏昏沉沉的他,依舊喊著她的名字。

  「汪洋,你還有我呀。」

  丁禹守在兒子的病床前,煞是心疼。

  汪洋對母親的話渾然不知,病中的他飽受煎熬。

  「唉,」丁禹長歎一聲。「你怎麼一愛就愛得那麼癡狂、那麼不顧一切?你這一點究竟像誰?是像我嗎?這不是好事呀!癡情是要吃苦的,如果你知道媽這一生為癡情所受的煎熬有多深就好了,也許你就不會這麼癡情了。」

  她開始喃喃自語,也想起另一個癡情的人──丁孟唐。可是他的癡情為的卻不是她。

  想起他對吳兆蘭用情之深,恨意頓時又覆蓋了丁禹。

  暫時放下兒子,她上小樓看丁孟唐去了。豈料根伯一見她就說丁孟唐失蹤了,他已經找遍了汪家每一處,依然沒見著丁孟唐的人影。

  兩天後,她被徹底擊垮了。

  丁孟唐投河自盡,頸上掛著那條有心型墜子的項練。

  汪家一片死寂。汪興文早已被自己對兒女的負疚感折磨得痛苦十分,繁忙的工作更使得他心力交瘁;如今家裡又出了這種事,面對完全變了樣的丁禹,他已不知如何是好。

  管家領進唐淨非,一見骨肉,他強迫自己要鎮定。

  「淨非──」音容裡滿是愧疚,他也訝異於她的造訪。

  「我從報上得知丁孟唐的死訊,特地前來弔信。」

  她冷冷然道,刻意忽略汪興文蒼老疲倦的神情。

  她沒想到丁孟唐最後竟走上這條路,也許她該為他的死負些許責任;那條項練是她有意留給他的,她是間接害死他的兇手。

  這個想法使她決定在離去前再上汪家一趟。

  「謝謝你。」汪興文這才從沙發上站起。「我陪你上小樓裡去吧,靈堂設在那裡。」

  「不必,我知道怎麼走,自己去就好了。」

  女兒連跟他一起走一段路都不肯?他淒苦一笑。「好,那你去吧。」

  丁禹坐在丁孟唐的靈位前。而如稿木的她彷彿正陷於冥想之中,對剛走進來的唐淨非毫無反應。

  唐淨非動手點燃了香,稍事祭拜便站在那裡不動,看著梟梟的香火,往事也在她眼前一幕幕掠過。

  七歲那年,她見到媽媽最後一面。

  「淨非,原諒媽媽,媽媽對不起你……」

  這是媽媽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這以後,她依然和外婆相依為命,直到外婆去世,她進了孤兒院。十五歲那年,法國人米勒夫婦領養了她,從此她就隨養父母住在巴黎。

  完整的家庭、疼愛她的養父母,並沒有使她忘記破碎的童年生活。

  尋根的渴望和一探上一代恩怨情仇的念頭使她重返故鄉。外婆直到臨終前才將她的身世告訴了她,也將媽媽為什麼冷淡自己親生女兒的原因告訴了她。

  往事如煙,如她眼前梟梟的煙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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