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有對你表示過一點點的愛意嗎?」
龔婭想起今天下午那一吻,臉頰不由泛起紅霞,到現在她還弄不清當時是怎麼回事,只知道那一刻裡自已經歷了前所未有的感覺,一種不真實的甜蜜感覺。
「幹嘛了?你發什麼楞啊?他表示過了對嗎?」
「我不知道那樣算不算,今天他在辦公室裡忽然吻了我一下。」
「吻你?」劉毓薇一聽就覺得奇怪。「他不是不能走路嗎?怎麼吻你?你自己送上去的嗎?」
「不是啦,是他摔倒了,我去扶他的時候自己也跌倒了,兩人撞在一起,然後他就──」
「他就揩你的油?」
龔婭沉默,於是劉毓薇更肯定自己的想法是對的。
「你小心一點,看來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你還是不要答應幫他演戲比較保險。」
「我會小心一點,不會再讓自己跟他跌在一起了。」
見她心意已定,劉毓薇放棄勸阻的念頭。「有喜酒可喝嗎?」
「他說沒有隆重的婚禮,所以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宴請親友,我家沒什麼親戚,無所謂,他怎麼做都好,如果他不打算宴客,我私下請你吃頓飯當喜酒好了,他行動不便,我們還是顧及他的自尊吧。」
「我需要包個紅包給你嗎?」劉毓薇問得啼笑皆非。
「包多一點,我缺錢。」
☆ ☆ ☆
總裁和女秘書結婚了。
孫氏企業所有員工雖然沒有喜酒可喝,對這驚人的喜訊依然津津樂道。龔婭的父母萬般不捨地嫁女兒,收下一百萬聘金的心情是十分沉重而無奈的。
最開心的人是孫老太太,對於兒子的閃電結婚她似乎並不意外,整天笑口常開,一點不像命在旦夕的癌症病人,沒能大肆宴客她也一點都不介意。
新婚之夜,孫劭學繃了一天的臉仍無鬆懈的跡象,一直到被母親趕進房裡,他依舊面色凝重。
他的假新娘已在房裡待了很久,孫老太太早早就把媳婦趕了回房。
「要我扶你坐下嗎?」看見孫劭學進了房門,龔婭立刻上前。
他不答,拄著杖朝浴室走,到了門口才回頭對她說:「我要洗澡,你幫我。」
「我?」立時,她瞪大了雙眼。「平常都是誰幫你洗澡的?怎麼現在要我──」
「結了婚之後就該由你幫忙,否則媽會起疑心的。」他將她的驚惶無措看在眼裡。「你別怕,我自己也可以洗,只是要多花點時間,進出的時候你扶我一下就可以了。」
「那──我要怎麼做?」
「你跟我進來,看一次你就明白了。」
「喔。」
她不再遲疑,隨他進了浴室。他的浴室比房間還大,這個陌生的環境裡不斷出現令她咋舌的景象。
淋浴間以霧狀玻璃門和其它衛生設備隔開,蓮蓬頭下方有一張為他特別設計的止滑座椅。
「你要先脫衣服吧?」她扶他坐上那張椅子,取走他的枴杖之後,懷疑起他要如何脫光身上的衣服。
「你先出去,等我喊你的時候再拿著乾淨的衣服進來。」
「喔,」她還有點不放心。「那我出去嘍?」
他把門拉上,算是回答。於是她出了浴室。
從她答應嫁給他那天起,他就開始練習自己洗澡上廁所,不要管家幫太多忙。所以現在他脫衣的動作雖然還是笨拙、困難,但他畢竟是完成了。
忍著難堪的痛楚,他費勁地洗完澡,洗完之後的他,滿身是汗。
他洗了一個鐘頭,她在大床上睡了半個鐘頭。
「龔婭!拿衣服給我!」
他大喊了好幾聲,終於把她從睡夢中喊醒。她匆匆趕進浴室,隔著霧狀玻璃,看見他的裸體,在他拉開門的那一瞬,她撇過頭,伸手將內衣先遞給了他。
內衣他穿得很快,可是她遞的第二件是內褲,他穿得很辛苦,而且只能穿到一半,他必須先站起來才能穿好。
門被完全拉開了。
「把枴杖給我。」
取來枴杖,她才發現他的衣著不整。穩住驚魂,她沒讓自己發出尖叫。
拄著杖,他站直了,這才勉強地將底褲拉上來,他剛才只露出臀,並未將私處露在底褲外。
「你還好吧?」他往浴室外前進,不經意地問,不想讓自己顯得尷尬。「以後每次都像這樣幫我,你做得到嗎?」
「做得到。」
「那就好。」他在床邊停下,她協助他坐到床上,把枴杖放到一旁。
「你也去洗吧,洗好了早點休息。」
「我也睡你的床嗎?」她猜答案是肯定的,但是仍想確定一下。
「龔婭。」他很慎重地喊她。「你能試著讓自己放鬆一點嗎?我看得出你很緊張。」
「是有一點啦。」
「你不睡這張床要睡哪裡?在媽的眼裡,這張床已不是我一個人的了,你明白嗎?你放心吧,這張床這麼大,我就算再怎麼亂動也碰不到你。何況,我亂翻的可能性不高。」最後一句他說得黯然。
「那──我先讓你躺下再去洗澡。」他受傷的口吻教她過意不去,於是她決定給予他悉心照拂,上前輕輕將他的雙腿抬放到床上,他無言地配合。
替他蓋好被子,她去洗澡。
腿隱隱作痛,心也隱隱作痛,孫劭學拉高了被子蓋住臉,淡淡的餘香又令他原就撼動的情緒更加翻騰。
他可能做了此生最大的一件錯事。
意識渾沌間,他感覺有人在自己身旁躺下,燈熄了之後,他的雙眼忽地又清亮無比,枕旁傳來無憂無慮的均勻呼吸聲,不能成眠的只有他自己。
☆ ☆ ☆
龔婭伸了個大懶腰,睜開雙眼,看見右上方兩隻眼睛時才趕緊從床上坐起來。
「你已經醒啦?」
「嗯。」淡淡地答她一聲,他不知該不該生她的氣。他很早就打開床頭燈,吃力地拿到放在一旁的枴杖,自己走進浴室梳洗,又自己走出來穿衣服,也許因為鋪了地毯的緣故,他跌倒和爬行都沒有能吵醒她。
如果他早幾個月就像這一個星期以來這麼努力的話,他應該連枴杖都不需要了吧?這是為了在她面前維護自尊的意外收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