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能走了所以才想這麼鋪張嗎?」她問得委屈。「其實我一點也不在意我的新郎坐輪椅或是拄枴杖,一點也不。你不是現在才愛上我,為什麼你不能早點想開呢?」
「我很俗氣,怕自己配不上你。」
「是我配不上你,一直都是,現在我更配不上你了。」
「你胡說。」
「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可是我從來沒有輕視過你,曾經對你的譏誚和恐嚇都是為了掩飾我的自慚形穢,為了留你在我身邊。我知道我錯了,」他忍不住將她抱更緊。「我差點就失去你了,原來你也愛我。」
「我從沒對你說過我愛你。」她感受著他唇上的輕顫。
「我知道。其實若非我作繭自縛,即使你不說,我也該感覺得出來。」
「為什麼你現在就這麼有把握?」
他是有把握,輕輕鬆開她,他坐起身,從抽屜裡取出羅傑的佳作。
她也坐起身,緊挨著他。
「你還留著這些照片?」她看著照片中的自己。
「你在想什麼?」他的手輕撫著平面上回眸一笑的容顏。「拍這些照片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想你。」
「我猜對了。」他興奮地亮了雙眸,聽過李俊超的話之後,他就這麼猜測了。如今經她親口證實,他雀躍不已。「下午你為什麼臨陣脫逃,突然又說不拍了?」
「你那麼會猜,那就再猜猜看吧?」
他想都不想就答:「因為我在場的關係?」
「嗯,你就坐在那裡看著我,我不敢再偷偷想你,怕你看出來了會笑我自作多情。」
她瑟縮的神情教他心疼,伸出右臂,他將她摟得死緊。
「我一直以為自作多情的人是我呢,現在我們扯平了。」
「你怎麼會猜我拍照的時候想的是你?什麼原因使你的心態產生了那麼大的轉變?」
他考慮片刻,決定答覆她。
「我見過李俊超了,他無意間提到一些事,使我恍然大悟。」
「你見過他?」她倏地抬眸看他,帶點驚怒。「你主動找他的對不對?他不可能無聊到去找你,你找他幹嘛?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嗎?你想對付他嗎?」
「我請他為孫氏工作。」
「騙人!那一定不是你真正的意圖,你沒那麼好心。」
他心虛地一笑。「我承認自己別有用心,我怕──」
「你怕什麼?怕他對我糾纏不清,所以就想把他安置在你的勢力範圍內,好讓你就近監視他,對不對?」她激動不已。「他答應你了嗎?」
「答應了。」
「這個笨蛋!被你設計了都不知道,比起你的老奸巨猾,他真是老實得令人同情,哪有人像他這麼笨,笨到答應替自己的情敵賣命!」
「你別高抬了他的身價,」他醋勁又發了。「他根本不能算是我的情敵,因為你從頭到尾沒考慮過他。」
「你──你怎麼還是這麼狂妄自大呢?」
「不,我本來是很自卑的,是你對我的愛讓我成為狂妄之人,我之所以自大是因為你愛我,你不曉得嗎?」
「你──」她氣得直喘。
「你別這麼生氣行不行?就讓我狂妄這一回不可以嗎?我壓抑了多久你知不知道?」他的口氣也轉惡。「我老奸巨猾、卑鄙無恥全是因為愛你,怕失去你,你滿意了嗎?」
「你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劣根性賴在我頭上呢?那些都是你身為富家子弟的本質。」
「你對富家子弟有偏見。」
「因為我深受其害,你的富貴逼人,逼得我走投無路,逼得我將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想起李俊超說過她很自卑的話,他放緩了情緒。
「龔婭,我不在乎你的家世背景,就像你不在乎我是否一輩子都得靠輪椅一樣,相信我,從今以後,我會好好孝順你爸媽,報答他們生你、養你,還把你教育得這麼好,我是真心的,就像你對我媽是真心的一樣。」
他的眼神和口氣都是那麼的誠懇,她終於感動落淚。
「幸好我沒有跟自己的命計較。」
「你想說什麼?」
她低歎一聲。「回娘家的頭一天我就起了帶著家人逃跑的念頭。我想把房子賣了,到中南部隨便哪個鄉下再買間房子安置一家人,我不一定要學以致用才能賺錢養家,」她苦笑。「車我都能洗了,想洗碗盤應該不難吧?我不相信你能神通廣大到讓我連個餐廳洗碗工都當不成。」
縱然聽得一陣心悸,他仍故作瀟灑。
「既然心動,為何不行動?」
「我的家人禁不起這樣的折騰。除了擔心爸爸的身體,我還怕他們傷心。」
「你就不怕我傷心嗎?」
「那時候我只認為你大概會很傷神,因為你一定會想盡辦法抓我回來。」
「沒錯,你休想離開我,不管你逃到哪裡,我一定能找到你,你信不信?」
「信。所以我決定不跟自己的命計較,對我而言,你差不多就是命運之神了,我爭不過你,你有錢有勢,什麼事辦不到?就算我逃得了一世,可這一世我都得過著擔心害怕的日子,想想並不值得。」
「你錯了,我一定能找到你,靠的不是別的,是我對你的一片真心。」
他微微激動地將她按進懷裡。
「你沒真的逃跑也無關值不值得,真正的理由是你也離不開我。」輕托起她酡紅的臉,他心神迷醉地問:「對嗎?」
她眨了兩下眼,扁著嘴,看起來很為難的樣子。
「劭學,我可以不承認嗎?我不想一輩子在你面前抬不起頭來。」
這是情話,她以另一種方式承認,他聽得心花怒放。
「我早就不坐輪椅了,在我面前你恐怕不能不抬頭,除非──」
他突然將身子躺平,拉她跨坐在他腿上。
「像現在這樣,」他閉上了眼。「吻我。」
她俯首。深情擁吻覆蓋了夜的世界。
☆ ☆ ☆
頭一個被孫劭學和龔婭三度結婚的決定給搞糊塗的人是孫老太太。
翌日上午他二人一副準備一起出門的樣子,教老太太不禁有些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