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就是好事?」妲己冷冷的說,「也好,忘了吧忘了吧。記得這些有什麼用?你什麼本事也沒有,留著這些仇恨做什麼?」
昭君低著頭,只是乖順的承受著。一道閃光過去,妲己的臉只是蒼白了一下,馬上又恢復原狀。昭君輕輕的軟倒在阿奴的懷裡,像是熟睡了一般。
木蘭凝重的和姐妹一一拜別,「願如無艷所言,終有重逢之日。」她扯散母后給她的碧玉手串,「這是母后的遺物。倉促之中就用這個權充信物吧。」她望也不望落地的華美珍珠,將四顆鮮碧的玉珠分給姐妹,「將來相認,無論死生,以此為憑。」指點她們離開地窖道路,木蘭又回到細雨霏霏的殘破宮殿。聽得身後有腳步聲,她回頭。
「劍麟?我不是要你跟無艷走嗎?」木蘭靜靜的站在雨裡,風靜靜的吹拂著滿頭點綴著的珍珠雨絲。
「我是你的侍讀,不是無艷公主的。」他輕輕鬆鬆扛了把劍過來。
「你……笨蛋。」雨珠漸漸滑下來,在下巴聚集,滴落在鐵甲上,「我幾乎沒有兵將可用了。你懂嗎?父王給我監國匕首,就是要我死在皇宮裡,直到陷落,就可以用這把匕首自戕。」
「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劍麟還是溫和的笑笑。
你這書獃。木蘭笑笑的看著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侍讀,心裡覺得特別親切。或者知道今日已是自己的末路,就很容易覺得感動吧。
他們一起默默的站在殘破王宮的正中央,等著敵人第一聲的吶喊。
第一章
天鷹山脈遠遠地矗立,看來就像在近處似的伸手可及。但是過了熾煉河,還有扎喇兒草原要過,過了草原,更有早熱的沙漠,接著才能碰到天鷹山脈的山腳,而山頂上長年冰封,更是一般人難以想像的寒酷地獄。
離開了西極的國界,三五隊商旅結伴同行,也怕遇上北鷹領土內殺人不眨眼的遊牧民族——雖說,兩國有聯姻之誼,但那終究只能保住北鷹不來寇邊,卻不保證出了西國界的商人,還能活著回到西極。
對了,說到聯姻啊,幾年前送去的那位和親公主不是死了嗎?
是啊是啊,這可真叫人擔心呢!再怎麼說,要是赤罕人拿這當理由,說他們的西極開闊死了,不用管和親的條例——
我們的皇帝雖不中用也不會放任這種事發生的,安啦!新的公主不是已經出發,要往北鷹去和赤罕人和親了嗎?
聽說這次送去的公主是大美人呢!皇帝老爺一看到魂都掉了一半,卻不得不拱手讓人……
唉!把人困在後宮那麼久都沒去注意,要送去和親了才捨不得,那怪得了誰啊!
「要水嗎?」一聲清朗的問候打斷了商人間的閒話,紮著小辮子的清秀少年笑著臉,舉著一壺剛自落腳驛站的井水邊打來的冰泉:「老爺們說這麼久的話,口也干了吧?大熱天的,喝點冰水消消暑如何?」
「阿照啊!」商人們笑了起來,接過少年遞上的杯子讓他為自己斟水:「你這小子倒也伶俐得很,怎麼樣?」其中一個滿面落腮鬍的中年男人拍拍少年的肩膀:「要不要跟著我當學徒?我沒兒子,你跟我幾年學到點精華,娶了我女兒,可以繼承我的家業喔!」
「學商嗎?」男孩靈活的眼睛轉了轉,顯然頗為動心:「聽起來是挺有趣味的,可是現在只怕不成哪,趙老爺。」
「唉唉!」趙大商人感歎地笑笑,自己不是第一個向少年提起同樣事情的人,當然也早知道少年的回答:
「我知道,你想去北鷹開開眼界,順便找你的……呃?什麼?姐夫?」
「是啊!」少年笑得燦爛,同時向在場的商人們一彎腰:「這一路上蒙各位老爺照顧,王照感激萬分。不過為了家姐,這北鷹是非去不可,有什麼事兒需要王照幫各位老爺做的,也等我回了西極,當然也等各位老爺回了西極再說吧!」
商人們互看一眼,不無感傷之意。出了這個驛站,再往北走上幾里,就進入了北鷹國土內最驃悍的赤罕人勢力範圍內。那一帶是北鷹境內最豐沃的水草地,隨處可見赤罕人的帳蓬。
其實見著帳蓬反而安全,那通常是赤罕人的一般人家,只要心存善意,拿些東西和他們做交易,甚至還能借宿一晚、與主人同席而食。若是一路上見不著半個帳蓬,就得開始提心吊膽了,因為不知那過腰的長草原裡,會不會突然衝出一隊揮著大刀的索命騎兵。
但是少年的目標就是赤罕人,他的姐夫被赤罕人擄走,姐姐天天以淚洗面,所以他非得潛進赤罕人的領地,探個虛實不可。
這少年在出關之後才加入商隊,這其實很常見,也沒人會去盤問什麼。在搶匪橫行的地帶,多一人是一人,孤身旅行的人都會自然地聚在一起,看到有武裝保鏢的更會主動加入。他靈活開朗,能寫能算,還頗懂得察顏觀色,很快便得到眾人的喜愛。可是,再過幾日,就得和他告別了……
「唉,我說阿照……」趙老爺喝了一口水,還是頗有意見:「再怎麼說,赤罕人都不是好惹的。你一個人去,還是太危險了啊……」
「都說了是去探虛實,哪能大筆陣仗地去啊!」少年不以為意地笑了起來:「不瞞老爺,我是練過一點武藝的,自保沒有問題。真有危險我也有把握逃得掉,您不用擔心我啦!」
眾人面面相覷,另一位頂上微禿的商人也開了口:「雖然這麼說……但你通赤罕話嗎?還有,赤罕人其實不怎麼用到銀兩,需要的東西都是交換來的。西極的規矩在那兒大半行不通,這些你可有心理準備?」
少年歪著頭認真的想了半晌:「說的是,我竟沒想到要學赤罕話,還以為他們一定也懂得西極語的。這可怎麼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