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地俯視著她,撒藍兀兒腦中閃過的不悅感突然又被另一種想法代替,他輕輕托住她的臉,低笑著反問:「是,我搶的東西都不算好貨。既然你這麼懂,要不要跟著我當軍師?」
少女的眼睛就著火光,閃爍著危險的光芒:「跟著你去殺人放火?」
「對。」欣然微笑,他饒富興味地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骨碌碌轉上一圈:「我是西極人,再怎麼說也不能跟著你去搶西極。」
「那就搶東霖吧!」不露痕跡地輕輕摟住她的腰將她攬進自己懷裡,少女沒有反抗,倒是顯得一臉興奮:「真的嗎?那說好了喔,搶東霖的時候你要帶我去,保證讓你滿載而歸……」說著,她又歪了頭:「但是,東霖那邊不是你弟弟的領土嗎?」
「我成為單于之後,整個北鷹都是我的領土。」輕緩地用自己的下巴抵在她的額上,他將青瓶封好放回了她的手心:「述那不會在意,我偶爾帶兵經過他家,南下為自己的閼氏拿點值錢東西。」
握著瓶子,她仰頭望他,像是故意裝傻又像是認真的:「你的閼氏會喜歡什麼東西?」
同樣像是裝作又像是認真的,撒藍兀兒淺笑著輕輕啄了一下她的唇:「我不知道,由她自己決定吧!」
眼神閃動著,她緊緊盯著他的臉:「所以,你一定會當上單于的,對吧?」
「對。」沉穩的面容隱隱泛著素來不輕易顯現的血腥:「我絕對會成為單于。只是『早』或『晚』的問題……」
咯咯輕笑著,她膩進了他的懷中,為自己找一個最舒服的位子:「那好吧,我就勉強答應當你的閼氏吧,單于大人。不過,你最好祈禱是『早』,因為除非你真的成為單于,我是不會讓你碰一根寒毛的。若是『晚』的話,我可不一定有耐性等你殺了單于再繼位喔……畢竟,直接去當新單于的閼氏,可省事多了。」
「那就等我殺了單于之後再把你搶回來,結果不是一樣?」
偏頭思考了一下,她笑靨如花:「說的也是,只要在那之前你沒被我害死……」
歎了一口氣,他小心地環住她避免觸到她的傷口,卻又喃喃自語起來:「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好呢?看來為了保命,我還真的得『早』點成為單于呢……」
營地某處響起了牧人豪邁的歌聲,在沒有樂器的寧靜之中格外清晰。一個、兩個,漸漸應和進去成了合唱,而歌辭中讚頌的龍城,就在不遠的北方。
一年一度的龍城大會通常都在夏季舉行,一方面是為了舉行祭典及集會,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夏季北鷹烈日當空、炙熱難當,所有的赤罕人都將牲口趕往北方避暑,直到秋季來臨才再度南下。
當然,即使驃悍如赤罕騎兵,面對酷暑寒冬,也無力再下掠奪,這兩個既是赤罕人休息的日子,也是東霖和西極喘息的日子。
龍城名為城,其實只是一個由乾燥的泥磚和木頭,加上少許石材建造成的簡單堡壘。堡壘中並不住人,只是供赤罕貴族們議事之用。在龍城方圓百里之內,則散佈著大大小小的灰白色圓形帳幕,幾個較為空曠的所在,則用來舉辦市集、祭典及比賽之用。一把拎回下了馬就要沖去看市集的少女,左賢王將她丟給公孫祈真,前者還沒來得及張口抗議,就被後者瞪了一眼:「這是龍城,不比左賢王府。異族女子別想一個人到處亂晃。」
氣鼓鼓地看著自己的皮膚,其實已經不復出關時的水嫩白皙,而和草原女性一樣黑而且乾燥,卻也知道自己的輪廓怎麼看都不會像赤罕人,她咕噥著:「那就該有人要負責讓所有人知道我是你的人啊!」
淡淡笑意不露痕跡地閃過,撒藍兀兒依舊是平日的淡漠:「初到龍城,我要處理的事很多。你得在我帳裡好好待著,想出去得要我允許。」眼神掃過桑耶,後者會意地笑了一笑,回頭去打點負責看守帳篷的人手。
少女誇張地退了一步,滿面厭惡之色:「惡鬼……」
「西極人向來這麼稱我,榮幸之至。」撒藍兀兒微微一笑,待奴隸架好自己的帳子,就叫公孫祈真和兩個士兵把一臉悻色的少女趕進去。
裝作沒聽見少女,幾哩咕嚕夾著西極語和赤罕話和各種惡罵,含笑策馬朝著龍城而去。他的確是來得晚了,在諸氏族中是最晚到的。現在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先往龍城會見族中的長老。
骨都侯小小跟了一段路:「撒藍,我要去見舒蘭。」
「嗯,長老那邊我一個人就夠了。」遲疑了一會,撒藍兀兒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朝表哥點了頭:「回頭見。」
看著桑耶喜形於色地離開,撒藍兀兒深深地皺起眉,卻只能無奈地歎一口氣。
「過分!過分!好不容易到龍城了他竟然把我關起來!」少女在帳裡拚命轉圈轉得公孫祈真都要暈了,書生苦笑安撫:「撒藍也是為你著想才這麼做的,你就稍微忍耐幾天,等他把一些瑣事都處理完了,自然就有時間帶著他出去看看……」
「我還等他啊!」
少女張大了眼睛:「等他帶我去玩,好玩的八成都沒了。而且,我怎能就這樣待在這裡等著他當上單于還是落選?我好歹要看看他的競爭對手長什麼樣子,這樣他落選了我才好決定是要把他撇開去跟新單于,還是跟在他身邊設法除掉新單于啊!」
「阿奴!」
公孫祈真震驚地叫了一聲,卻見少女落坐床鋪無聊地踢著腿:「聽說最具威脅的另一位繼承者就是右賢王,右賢王是什麼樣的人?」
很想好好教訓個頑冥不靈的女孩一頓,書生卻完全找不到話可說。僵硬地靜了半晌,他只能悶悶地冒出一句話:「述那已經娶妻。」
「赤罕人又沒分大老婆小老婆,他已經娶了妻又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