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或許……是我自己下意識壓抑自己吧!不去想不去聽,就怕期望越大失望就會越大。
「你放心啦。我一定會幫你搞定的。」午休鐘響的那一刻,我聽見Pocky的保證伴隨著鐘聲在我耳邊環繞著。
我承受得了嗎?那樣強力的保證。
繞過一個轉角,眼看垃圾車就在眼前,我卻眼尖地看見有一群人在垃圾場旁的樹蔭下,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我定眼一看,是學長和他的死黨。
我想我根本不應該停下來的……更不該發現他們。我應該頂著這烈日撒下的溫度,快步地往前移動,將手中那袋垃圾往上高高地拋,然後,看它完美地降落,和眼前那一團混亂結為一體。
我應該快步地穿梭在各教室的走廊和烈日玩起捉迷藏的遊戲,然後爭取那最後短短的數十分鐘,在屬於我的那張狹小課桌椅上蜷曲起自己,我的臉我的手,想盡辦法用最快的速度踏進甜甜的夢鄉,趁機作個美夢。
可是我沒有。我選擇將自己藏匿起來,讓自己的好奇心掌控一切。
我管不住自己。
「喂!阿平。」隱約聽到有個男聲,我不敢靠得太近。「聽說你把到校花,真的假的?」
一陣嬉鬧聲簇擁而上,刺激著我的神經。我的腦子像開了警報器隆隆地響,神經全豎了起來。
校花?我不會笨到以為那是屬於我的封號。
「對呀。怎樣?」
那是學長的聲音,沒錯的,沒錯的……
下意識抬起頭往上觀望,我看著那顆藏散發熱度的發光體,突然覺得好冷。
該走嗎?不。
我該聽清楚。
「你說的是陳怡君喔。天啊。沒天良!那種美女居然真的被你把到?」
「什麼居然?你不覺得我們很配嗎?」又是一陣笑鬧聲。偏偏我怎麼越聽越覺得冷。在我聽到Pocky的名字的時候。
我打了個好大的冷顫。
「其實也還沒有真的追到啦。不過,就快了,就在今天。」學長的聲音裡淨是得意。「我今天要跟她約會——約會喔。就我們兩個。」
「哇咧——你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啊!給我老實招來。」
「對啊對啊。」一群人的耳朵全著急地附上。
「唉呀,不過就是用了點小手段而已……」
後面的內容我已經聽不清楚了,只記得我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像電影裡TheEnd出現的那一刻,在不斷往上移動的,一長串幕後人員名單中,得靠按下錄影機的Pause鍵才找得到的自己名字的小配角。
是多麼地微不足道……
原來,從頭到尾,我只是個配角。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戲。
第五章
「然後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頭投靠到了阿邦的肩上。直到看見他衣服上那一大片水漬,我才驚覺自己竟然脆弱地哭了。我倏地站起身來,不敢相信我壓抑了這樣久的情緒竟會這樣輕易地攤開在別人面前,毫無保留的。
這是我嗎?我以為我這輩子不會再為這件事情有任何的情緒波動,怎麼知道,這世界小到這般,又讓我遇見他。
應該說,我竟然還沒有忘記。
我用手把臉上濕漉的痕跡蓋住,不敢看向阿邦。
已經結了痂的傷痕再度掀開,那種痛,正是我現在體會的。其實我心裡明白,我不是還喜歡著學長,也沒有怪Pocky什麼,只是,那種痛源自於我只能一個人背負著這個秘密,我必須偽裝起自己。
我應該算是這整件事裡最慘的一個吧!被人用這樣的方式利用,而這個人還是我暗戀了兩年的人!你們說,我可笑不可笑?很可笑吧。
但我必須假裝,我不想但必須。我沒有告訴Pocky,沒有。我只是告訴她,我暫時還不想交男朋友,請她幫我回絕,然後一個人渾渾噩噩地上完那整整四堂下午的課,然後回家。
沒有人發現,整整四個小時我的視線反射向窗外那無窮無盡的遠方,沒有人發現到,我的面無表情,我的漫不經心,我的痛,我的可笑。
統統都沒有人發現。
要騙別人,最好連自己也給騙了。
所以我不斷地說服自己,我已經不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了……
「然後呢?」阿邦溫柔的聲音再次從我身後傳過來,就在很近的地方。
我知道他就站在我後面,我沒有回頭,只覺得心裡的那道傷正在被什麼東西碰觸,我怕疼地閃躲。
我抹去臉上殘存的水分,用飛快的速度。
「沒有了,沒事,真的。」我很努力地要讓自己的微笑再更有說服力一些。「你能不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我很累了,回家吧。」說完就要往回家的方向走。
「你在騙你自己,為什麼呢?這樣不是很累人的一件事嗎?」就在我走到第七步的時候,我聽到阿邦這樣說。
我停下來,腳像被什麼東西釘住一樣動也不動。
「生命中有時候就是這樣,很多事情都不能如你所願吶。世界上所有的事情本來就是一體兩面,有好一定就會有壞,這些都是上帝老早幫我們安排好的,你該做的不是埋怨,要想著怎麼樣過得更好才是我們該做的事。
只要你能面對自己,知道自己其實沒有做錯什麼,這樣就夠了。這是我們的命運,有平順有坎坷,就看你怎麼走而已。碰到不好的事情,就把它當作是一個意外啊。就只是一個意外而已。你只要這樣想。」阿邦的話離我越來越近,在就要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我身後的阿邦扳過我的肩,把我整個人往後一轉。
「就只是意外而已。本來的路又不是這樣子的。你『意外』走錯了路,那就再走回去。」他的大拇指挾帶著好溫暖的溫度拭去我的眼淚,我的心不知道為什麼狂跳了一下。「找到回去的路就好了。一切都會和以前一樣的。」
他帶笑的眼睛望著我,我好像整個人被眼前那兩座深潭吸了進去,動彈不得。然後他摸了摸我的短髮,像在寵著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