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凡緋往外頭行去,打算將這小鎮作最後一次的巡禮,重溫故鄉的溫煦氣息。忽地,遠方傳來消防車的鳴笛聲,聲聲傳遞著令人不安的訊息。
「哪裡火災了?」傅明走出來與季凡緋並肩而立。
「不曉得。」
西方天空有濃煙往上竄升,傅明皺眉凝想了一會,「那裡好像沒有幾戶人家……是不是路家的別墅燒起來了?」
「路家?」季凡緋揚起頭,拉長了身子。想更確定火源的出處。
「還好那別墅已經沒有人住了,燒了也好,要不然那些小毛頭又要拿它來作怪。」
「哪裡火災了?」傅岳咚咚咚的跑出來,一臉好奇。
「可能是別墅燒起來了吧!」傅明輕拍兒子腦袋,「這樣以後你就沒有蹺課的理由了。」
「我又不是真的想去那裡!」傅岳痛得哇哇叫了起來,「那裡頭有女鬼耶!好可怕耶!我才不敢去!」
「這世上沒有鬼!」傅明橫眉豎目的糾正兒子。
「有啦!我們有看過她,還聽過她講故事,她在那棟別墅等一個人回來,等了好久好久,可是那個人不願見她,結果她竟然要我們幫她找他……」
「少胡說八道!」語落,又是一記爆栗,「這世上沒有鬼,你們一定被騙了!」
「那個女鬼……」季凡緋低下頭盯著一臉認真的傅岳,「在等人?」
「是她說她在等人的啊!」傅岳垮下臉,不懂為什麼都沒有人肯相信他真的見到女鬼了。
「她在等誰?」
咦?這個大個子好像比較相信他喔!不像他爸爸,他明明清清楚楚的看見鬼了,卻還不肯相信他!
「叫……」傅岳抱胸想了好一會,就是想不出來。
「是不是叫季凡緋?」他的聲音微微發顫。
「對!」傅岳大嚷,「你怎麼知道?你也認識那個人嗎?」
「凡緋?」傅明疑惑的看著好友。他跟小孩的胡言亂語怎麼會扯上了關係?
「她有沒有說她等他幹嗎?」
「這個……」他搔搔頭, 「我忘了耶!一定是我爸剛剛一直打我的頭,所以害我忘光光了。」
「胖小子!」又是一記爆栗。
「嗚嗚……老是打我的頭,我一定會越來越笨的……」傅岳哭著不停的揉著痛處。
煙霧已經越來越濃,可見火勢是一發不可收拾,季凡緋瞪著污染天際的濃霧,不安的情緒如野火燎原般漸形擴大。
她真的等了他十二年,沒有說謊?
如果是真的,那又是為什麼?
她不是看不起他嗎?既然如此,等著一個不見得會衣錦還鄉,不見得有辦法在二十年內賺到兩千萬送到她面前的男子,這投資報酬率不嫌太低?
況且,她自始至終是不相信他會回來的啊!
「她是不是不等啦,要不然她怎麼會讓房子燒起來呢?」傅岳有模有樣的支著下巴思考, 「對了,她好像有說過那個男的不想見她,她會不會是因為這樣所以乾脆把房子燒了呢?可是燒掉房子她住哪啊?」傅岳陡地—驚, 「她不會來找我們吧?」天啊!那他跟齊子傑不就完蛋了?!
為什麼她會讓房子燒起來?是因為天干物燥?還是她打算拿了錢一走了之,所以乾脆燒了房子?
那都不可能是答案!季凡緋臉色一沉。在他心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告訴他,她在等他,她真的在等不知道是否會回來的他!
「啊!」猛然想起曾受人所托的傅岳,連忙伸手進口袋裡去尋找, 「她有一樣東西是要給那個人的,叔叔,如果你認識他的話,可不可以請你幫我……」待他終於在眾多口袋裡找著信封抬起頭的時候,哪還有季凡緋的影子。
傅岳錯愕的愣在當場,轉頭問他爸,「那個人呢?」
「去路家別墅了吧!」傅明淡道:「畢竟他曾在那裡住了好些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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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那兩個小傢伙是否找得到季凡緋,將那張支票交還至他手中,路語童已經不在意了。
她還他那張支票,並不會以為他對她有任何改觀,畢竟,在他心裡,她根本不值那個錢,換言之,她其實什麼都不是了吧!只是,罪,不該他扛;錢,不該他還,將支票還給他,不過是物歸原主。
她應該親手還給他才是,可是她沒有勇氣再看到他的無情,聽到他的殘忍,所以她請兩個小傢伙幫忙,至少,她的心會坦然一點。
手上的蠟燭將她所經之處一一燃起火苗,火舌以奇快的速度將氧氣給吞沒,席捲了剩餘的生存空間,一樓迅速陷入一片火海。
路語童站在樓梯上,木然的看著眼前的火景,直到火苗竄到她腳前,她才轉身往樓上走去。
她苦苦守候著心中的美好,即使將面臨山窮水盡,她仍不願放棄,離開這裡,怕的就是他回來時她不知道,當真與他斷了惟一的聯繫。無奈,一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回憶,真的只是回憶,往日情景不可能重現於現在。
如果,她打一開始就不要去等音訊渺然的他,那是否他的美好就不會染塵?路語童輕笑著搖頭。即便是現在,他在她心中還是最棒的季哥哥啊!
走到二樓,她將臘燭隨手丟棄在落地窗簾前,即頭也不回的進入房間,將房門關上。
她當了將近十年的鬼,如今即將成真,她的嘴角泛起不可思議的淺笑。
當初這謠言是她一手捏造傳出,為的是不想有人打擾她的等候,現下房子燒燬了,她將會得到永世的平靜。
將父母的遺照恭謹的擺在床頭,拂過她總是擦拭,得晶亮的鏡面,她眼眶含淚笑道:「爸、媽,我們就要團圓噦!」
躺在床上,她拿過不曾被她丟棄的大毛熊,緊緊抱在懷裡。
它是季凡緋送給她的第一樣禮物,可是他似乎已經忘記了,見到它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在那個時候,她就應該知道,在他心中,她早已連一根針的位置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