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管理員登時臉色大變,「可是我看她……」
他沒時間聽管理員的辯解,轉身出外尋找趙偲薇的身影。
趙偲薇無處可去,若被管理員趕走的話,她能去哪?回到如地獄一般的家嗎?他停下了腳步,陣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如果她當真回到衛若蘭身邊,他真的要考慮一下這個婚姻了。
怕管理員再來趕她,趙偲薇躲在陰暗的角落,利用黑暗將自己的身子密密包圍起來。
她已經在外頭等了兩個小時了,為什麼向愚荏還不回來呢?還是說,他去了他女朋友家裡,不打算回來了?
她將來只是個掛名的妻子,對於他的行徑,她沒有任何約束他的權利。她未來的生活也許就像她母親一樣,獨守著空蕩蕩的房子,身旁沒有丈夫的噓寒問暖,病了、傷了,床邊也沒有丈夫的溫柔照顧。
可是她不像她母親一樣曾對父親有愛,所以她應該也不會像她一樣地去怨恨自己的丈夫,可是當她想到她的未婚夫也許現在正不知跟哪個美麗的女朋友在一起時,胸口突然流竄過很不舒服的感覺,酸酸的,讓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難道說,不管是否有感情,佔有慾仍是一樣的嗎?
嫁給向愚荏,離開趙家,沒了她在眼前的刺眼母親心情應該會好一點吧!她出生在這世上是上帝不慎發生的錯誤,因為她,造就了一樁毀滅的婚姻。
如果向愚荏需要她來安撫她未來的婆婆,即使只是掛名,她都應該感到高興,至少,她終於有了點存在的必要,可是為什麼一想到此,她反而難過起來?難道說,她即使告訴自己不過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向太太,在心裡,她仍是渴望在跟了向愚荏之後,她的生活會有所不同?
期望越高,相對的失望也會越大,她明白這個道理。閉上眼,她喃喃告訴自己要認命。
夜深了,風也變大了,趙偲薇控了控因為冷意而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正考慮著是不是要將新買的長袖T恤穿起來先御寒再說時,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闖過眼角。趙偲薇猛然轉頭,瞧見了在街上大步疾走的向愚荏。
她幾乎忘了自己無法出聲的殘疾,張口朝他大喊,低鳴的殘破嗓音劃破靜記,將向愚荏嚇了一跳。
他倏地轉過頭去,看到徑直朝他跑過來,臉上帶著顫抖的微笑,嘴唇發白的趙偲薇。
「你能出聲?」他以為她完全不能講話,連一點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趙偲薇奇怪地看著他,點點頭。
向愚荏的眉頭在看見她點頭時打了結,深思般地容顏讓趙偲薇心中一驚,手慌忙比道:「我平常不會這樣的,是因為怕你沒發現到我,一時著急才吼的。」
她發現向愚荏根本看不懂她在比什麼,心中更是著急。怕他誤以為她沒事就會這樣大吼大叫。
向愚荏伸手握著她纖細的頸項,拇指在她喉間摩挲。
他的手很溫暖,趙偲薇貪戀著這溫暖,不自覺地略拉長了頸子,享受著他手上的熱度熨貼在肌膚的感覺。
「既然你還吼得出聲,那你的喉嚨其實應該有醫好的可能?」
聞言,她垂下眼睛,輕搖螓首。
「搖頭是不知道還是不可能?」見她不曉得如何解釋,向愚荏拿出括在口袋中的筆,伸出手,「寫在我手上吧!」
她小心地在他掌心寫下,「小時候曾試過,醫生說送到國外或許有救。」
「那為什麼不送你出國去試試?」趙家在二十年前的經濟情況就已可列為富裕,沒有理由不送獨生女出國醫治。
趙偲薇抿唇,垂下了手。
「你媽不想送你出去?」衛若蘭對趙偲薇的恨會是這麼小就開始了嗎?
趙偲薇搖搖頭。
她的性別在出生的時候讓趙家歡喜等候的眾人大大失望了,且在後來的五年間,衛若蘭的肚子一直沒有消息,迷信的老一輩認為是她的命太硬,克了底下的弟弟。
當她喉嚨受傷無法說話之時,老人家去算了命,說她的殘疾或許可以帶來轉機,所以沒有人再理會她的傷,心底直巴望著男孩出生的可能,然而失望一年強過一年,當老人家不再抱持著希望的時候,便反過來責罵衛若蘭,罵她肚子不爭氣,還罵她照顧小孩不細心,才會害她變成了啞巴。
所有的錯都成了衛若蘭的錯,這對當初極力爭取送她出國醫治慘遭否決的衛若蘭而言,不啻是一大委屈,可她孤掌難鳴,而丈夫面對妻子的難堪,所採取的態度竟然是不聞不問,所以衛若蘭的個性才會大大地轉變,苦在心頭的她以虐待她作為發洩深沉不平的方法。
這些緣由她都知道,她一直待在母親旁邊,母親的苦、母親的委屈她都曉得,可是她的苦、她的委屈,卻是無人看見。
「你還想袒護她?」他突然發怒,「你已經換了主人,從此以後你只准聽我的,不准對我有任何違逆,只要我說對,其它人的反對都是錯,懂了沒?」
趙偲薇睜著一雙大眼,吃驚地望著他。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要她在他身邊當一個沒有意志的女人嗎?
向愚荏走向置放物品的陰暗角落,「你買了什麼東西?」他皺眉,「你到家樂福去買東西?」他翻出了衣物,二話不說地丟進一旁的垃圾桶。
她再次瞪大了眼,驚訝地望著他的浪費舉動,搶在衣服進入垃圾桶之前將它搶下來。
「在我的屋子裡不准有廉價品出現。」緊接著他把所有的用具全數丟掉,剩下了蔬菜水果,「你買這些菜要幹嘛?做菜嗎?」趙偲薇的頭才剛點,向愚荏緊接著又說:「難吃的菜我不吃!」他伸手抓過趙偲薇懷中的衣物,一手擋著她,另一手將衣服丟掉。「早知道就不放你自己一個人出去。」
她走了好久好久,辛辛苦苦提回來的東西全被丟掉了。呆望著垃圾桶,一股酸意方湧上,向愚荏便抓著她的臂膀走進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