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和這次販運的貨色相配合,拓跋扈改換了漢服,想不到的是寬大的漢服竟盡掩了他作為鮮卑人的驃悍,使他看來只不過是一個頗為高大的儒商而已。
因為此行他的目的只是探路,所以他只帶了獨孤蘇等有限的幾個從人。雖然臨行前元扈很為他擔心,可拓跋扈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一直劫財不殺人的綠雲寨不會為他這「小小的漢商」破例。
這時隊列前面傳來的騷動打斷了拓跋扈的思索。
「前面亂些什麼?」拓跋扈不悅地皺緊了濃眉。
「爺,我去看看。」獨孤蘇催胯下的駱駝前進。可這只頑劣的壯駱駝自打進沙漠開始就鬧彆扭,要它向左它偏往右,要它往右它偏向左。這不,要它向前它卻一味地後退,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還沒等獨孤蘇決定該怎麼懲罰這只不聽話的龐然大物,拓跋扈已把韁繩往轡頭上一扔,跳下駱駝大步向喧嘩之處走去。
「爺!」見拓跋扈面沉如鐵,扮作商旅的兵士們紛紛向兩邊散開,讓出了一條通路。「何事喧嘩?」拓跋扈不悅地呵斥。
「人妖!」一個兵士大著膽子說。
「胡言亂語!」拓跋扈橫他一眼。
這時他已看見在通道的盡頭仆臥著一個女人,不,不是女人,當他蹲下去才撥轉「她」的臉,才發現這是一個有著一頭長髮的少年。從這少年跌倒的方向判斷,他分明是從沙暴的中心走出來的!
拓跋扈若有所思地端詳著這張少年的臉:他相當美麗,甚至可以說是太美麗了。「爺,小心他有妖法!」還是那個大膽的兵士。
「胡說!」拓跋扈笑著呵斥。再次伸手撥正少年的臉:這麼迅猛的沙風居然沒有損壞這張絕美的臉,只在右嘴角處有一抹淡淡的艷紅,彷彿被什麼東西劃過一樣。難怪他的兵士會把這少年當作人妖!
然後拓跋扈發現那抹艷紅是血,從他上唇滲出的血。從他的傷痕來看,他已不只一次咬傷自己了!
拓跋扈心中不由自主地充滿了憐惜。伸手輕輕地擦去他唇畔的血漬,他發現少年的雙唇已開始乾裂了。
也許是因為疼痛,少年的雙唇間逸出了呻吟。
他的聲音相當嬌媚。
拓跋扈再次失神了。
「好個漂亮的少年人!」這時獨孤蘇也到了:如果不是他的身材細瘦,不太合鮮卑的審美標準,恐怕平素享有鮮卑第一美男子稱號的拓跋扈也要甘拜下風。
真的不是人妖,臉足智多謀的蘇爺也這樣說了。
兵士們竊竊私語一陣,也都聚了過來爭看這難得一見的美少年。
「讓開!」拓跋扈斥責,伸手將這仍陷入昏迷中的少年抱起來。
他甚至比女人還輕!
拓跋扈忍不住皺眉。
這少年的眉心鎖著一抹憂鬱。他彷彿是一顆易碎的珍珠,生就是要人守護呵護的。在這亂世中,這樣的少年人又怎能娶妻生子守護家庭呢?
拓跋扈又失神了。
「我來吧。」即使這少年美得驚人,但這種事讓一個小兵來做就夠了,又何勞王爺親自動手?獨孤蘇伸手欲接過少年。
「不用!」拓跋扈大步離開,只撇下獨孤蘇立著發怔。
他真懷疑自己的智力是不是退化了,否則一向重視他的王爺怎會視他如無物?「出發。」半晌以後,獨孤蘇終於清醒過來,代替他的主人下令。
拓跋扈以水濕潤少年乾裂的雙唇。
他真的很美!
拓跋扈再次發現自己無法把目光自這少年臉上移開。這樣的少年人呀!他的手指彷彿有了自己的意志,輕輕地撫過他柔軟的雙唇,一次又一次……
然後拓跋扈猛地驚覺自己行為的不合理。
「見鬼!」拓跋扈詛咒。他仍軟軟地靠在他的懷裡,這樣的距離在兩個男人之間已經是不合適了。而在拓跋扈心深處更有一種隱隱的慾望,彷彿在他心中有一種衝動:他想把他摟得更緊!
該死!拓跋扈自認沒有什麼斷袖之癖、南風之好,可為什麼…… 他抓住了少年的肩把他推開一些,不料手勁使得大了一點,而這少年根本經不起他的大力。聽他逸出了痛苦的呻吟,拓跋扈趕緊鬆手,卻不料驟失扶持的少年居然向外傾側栽倒。「小心!」拓跋扈情急地拉住他,於是他再次密合在他懷裡。
「請……」昏迷的少年終於睜開緊閉的雙眸。
「你沒事吧?」拓跋扈痛恨自己語裡的關心,他只是一個陌生的少年而已,他不該這樣在意的。
「我沒事。」少年再次掙扎。
「別怕,我不會讓你跌下去的。」拓跋扈開口安慰,可少年的掙扎並未因他的承諾而停止,相反他掙扎得更厲害了。
「你在害怕什麼?老天,」猛地意識到少年害怕的原來是自己,拓跋扈竟發現自己不能承受這項認知。「該死的,我不會強暴你!」他狂怒的,喊出聲後,他愣住了:難道在他內心深深處竟藏有對這少年最狂野的慾望?
這個男人的怒吼嚇住了姬冰玉,也嚇醒了她。「對……對不起。」她別開頭,不願被這個陌生人發現自己臉上的淚水。
「這是什麼?」在少年側轉頭的一瞬,拓跋扈注意到他的衣衫上有暴力撕扯的痕跡,而他裸露的頸間有青紫的淤痕與——牙齒印!
「誰做的?!」他幾乎忍不住想要探進手去撫平他的創傷。
誰會對這個柔如春水的少年郎做出這種可怕的事,以至令他寧願面對死亡也不願——拓跋扈突然有一種想要殺人的衝動,而他不打算抑制它!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注意到少年一臉的驚恐,他想他一定是嚇到他了。「我不怕。」出乎他的意料,姬冰玉展開了淡淡的笑:她已經是死過不知幾次的人了,死,在她而言已不再可怕,她怕的是家人會因為她的過錯……
姬冰玉發誓,只要活著她一定會回到代北平城,只是——這一場變故後,恐怕迎接她的只有代北的寒風呼嘯,陰霾肅殺一如她失去親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