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中的怒氣和嚴苛像雷霆一樣地擊敗了她,擊得她臉上血色全失。他不要我了!他再也——不在乎我了,她飛越了萬里的長途,來到這裡來逼著他攤了牌,結果竟是如此不堪!淚水湧進了她的眼眶,但她迅速地別過頭去,不想教他瞧見,呆子,白癡,你究竟還能期望些什麼?一切都已太遲了!你早就該設法找出事情真相的,可是現在……她的心痛到麻木,而她所有的知覺都成了一片混沌。她絕望地轉過身子,盲目地往門口奔去。
就在這個時候門開了,喬丹麗走了進來。
「喲,瞧瞧是誰來了!」喬丹麗用一種誇張的聲音和她打著招呼。她那精明的眼睛立時將夢笙慘白的面色及瑩然的淚光盡收眼底,她殷紅的嘴唇往上彎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怎麼著,這就要走了嗎?」
夢笙凝視著她,不可遏抑的怒氣自她心底升起,終於達到了頂峰,過去這幾個月來的痛苦、折磨、焦慮……全都累積到了飽和的狀態,而她方纔所受的傷害正足以使這些情感破閘而出,,使得她再也不想、再也不能去控制自己了。夢笙憤恨地瞪視著眼前的這個女人,這個一手破壞她和李均陽可能的幸福的女人,只覺得所有的傷害和痛苦都彙集成了憤怒,以及報復,向著喬丹麗狂捲而去。
「事實上,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夢笙冷冷地笑道。她也許輸了,她也許再也得不到李均陽的愛了,可是這個女人也必須付出代價!
「哦?」喬丹麗懶懶地道,「那就快點說吧。我忙得很呢。」
「我也並不閒。」夢笙冷冷地道,「我只是有幾個問題要問你。首先,均陽病倒在醫院裡的時候,他要你來找我,可是你沒有。為什麼?」
喬丹麗眼中閃過了一絲驚惶的火花。「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她尖銳地道。
夢笙冷笑了。「騙子!」她毫不留情地接了下去,「你根本沒有和我聯絡,根本沒有來找我。沒有電話,沒有信,什麼都沒有。你自以為很聰明,嗯?可惜世上沒有永久的秘密。我真懷疑你要怎麼向均陽交代呢?」
喬丹麗漲得滿臉通紅。她那漂亮的臉龐在這霎間突然扭曲得醜惡無比:「嘿,聽著——」
「不,你給我聽著!」夢笙插口打斷了她的話。她的銳利和平腿教她自己都大吃一驚,其實她的心抖得都快散了——攻擊實在不是她的本性,可是她死也不會讓喬丹麗看出這一點,「我的第二個問題是,三年以前,你給了我一封電報,告訴我說那封電報是均陽從南非打來的。『壞消息啊?小姑娘?』『噯呀,小姑娘,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啦。李均陽本來就是個花心蘿蔔。我還真不曉得他看上了你哪一點呢?反正你又不是第一個!』」她尖銳地重複著喬丹麗當日和她說過的活,清楚地看見這個女人臉上血色盡失,那精明冷酷的面具逐漸土崩瓦解。夢笙突然再也攻擊不下去了。她看見一個任性而無情的女人,對愛的唯一定義是佔有;為了佔有李均陽,她曾經那樣地不擇手段……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夢笙突然瞭解了:喬丹麗根本沒有得到過他。她也許很強,但李均陽毫無疑問地來得更強。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夢笙完完全全地相信了他所說的話:對他而言,喬丹麗只不過是一個秘書而已。而夢笙幾乎要同情起她來了。不管她用了多少心機,她終究還是沒能得到她所愛的男人——如果你可以稱那種佔有性的感情為愛的話。
「他根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過,不是麼?」夢笙慢慢地開了口。而,喬丹麗的嘴抿緊了。她猛然向前移了一步,閃電般舉起手來。
夢笙嚇呆了,本能地舉起手來擋住了自已,卻沒想到自己也可以反擊。眼見喬丹麗閃著怒火的眸子逼近前來,她驚嚇得閉上了眼睛。
「住手!」李均陽的聲音鞭子般地抽了進來,立時將喬丹麗驚呆在當地。夢笙迅速地轉過頭去,正看進了他怒得冒煙的眼睛。她從不曾見他這樣過——即使是他提到要分居那天也不曾。但他伸出手來挽住了她的時候,手指卻是柔和的。
「在這兒等我。」他溫柔地道。他眼裡的怒氣一到她身上就化開了。
「可是……」
「在這兒等我,夢笙,拜託。」他的眼神柔和得像晨間的初霧,而他的聲音溫柔似水。在那樣深沉地注視底下,夢笙完全沒有能力去拒絕他,只有無言地點了點頭。
「好姑娘。」他微微笑了,伸出一隻手來輕輕碰了碰她的臉,然後轉身出了房門。
夢笙不安地在窗後走來走去,隨著隱隱的風聲,她可以聽到李均陽說話的聲音:冷酷、憤怒,毫不留情。夢笙幾乎要同情起喬丹麗來了。她花了那麼多的心血,結果卻一無所有,而今還要面對李均陽的責備和憤怒……夢笙微微打了一個冷顫。那一定是很可怕的經驗,均陽怒得像是可以拿刀殺人。
夢笙情不自禁地顫抖了。均陽自己說的,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了,過去了,什麼也沒有了。而今真相雖已大白,但愛情並不是那樣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東西。希望和恐懼同時在她心底交戰,使她混亂得不知如何是好。她還能去期待麼?她還有勇氣去期待麼,畢育她今天已經受夠了傷害……而,在她的經驗裡,她早已學會了不要去期待任何事情了。畢竟如果你不去期待什麼,就不會因此而覺得失望……她不安地轉過身子,很想逃回自己的旅社去。
但你答應過留下的!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提醒她。你答應過的,而今又想作臨陣脫逃的逃兵麼?
夢笙咬緊了下唇,在去留之間擺盪不已。就在這時候門開了,李均陽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