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他面前的時候,她的頭抬起來,而後死一般的站定了身子。
「嗨,」李均陽冷冷地招呼她。他瞇起的眼睛評估地掃過她,「我們終於碰面了。」
她在恐懼裡無言地瞪視著他。他一點都沒變,三年的歲月在他身上不曾留下一點痕跡。她強迫自已注視著他的眼睛,奮力使自己鎮定下來。但她讀不出他眼裡的神情。一絲一毫也讀不出。
「沒有話要說嗎?」他譏嘲地問。
「我有什麼可和你說的?」她冷冷地問,在最後一分鐘裡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因他仍然對她有著這樣的影響而恨他——即使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即使她已經知道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四下張望著,尋找著可資逃跑的道路。
李均陽輕易地看穿了她的企圖。因而微笑了。「在我們談完話以前,」他說,一種綿裡藏鐵的聲調,「你哪裡都不去。」
「談話?」她不可置信地說,「你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他笑了。雖然,他的眼神森冷難測:「三年是段很長的日子,親愛的夢笙,我們要談的事太多了——往日情懷應該是個很好的開始。」
「你竟敢——」江夢笙被激怒了,但立即吞回了她憤怒的言辭。和這個人爭論是毫無意義的,更犯不著和他針鋒相對。他的言辭是一項致命武器。以前連進昌和她說過的話,突然間掠過她的心頭:「李均陽的舌尖可以殺人。所以你最好是小心一些。即使是遇到像你這樣甜蜜天真的小姑娘,他也不會心軟的。」多麼奇怪,她竟會在此時想到這些事;而這話又是多麼真實!她苦澀地想:她可不能說自己不曾被警告過。
「我竟敢怎麼樣?」那抹譏嘲的笑意又在他嘴角浮現了。她真想一巴掌打掉它。
「別來煩我!」她啐道,扭轉了身子就想走。
「不成,不許走!」他扣住了她的手臂。雖說抓得不重,他掌握中那無窮的力量卻是蓄勢待發的,警告著她不許掙扎。
「你做什麼?放開我!」她驚叫。
「拜託你不要這樣孩子氣好不好?」李均陽咬牙道,一點也沒有放開她的意思,「我又不是要綁架你!」
「那你到底要做什麼?」她不穩地問,試著控制住自己的害怕和緊張。
「你吃過飯了沒?」
這是個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問題,而他居然在微笑。
江夢笙困惑了,但她老老實實地說:「沒有。幹嘛?」
「我們可以一起吃中飯。」他說。但那平靜的聲調後暗藏著警告。
「別開玩笑了!」他的厚顏無恥使她如此震驚,以致於回話時漫不經心。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知道自己已然激怒了他。
「我保證我不是在開玩笑。」他的嘴角不耐地抽緊,抓在她手臂上的五指已然緊得叫她發疼。她試著將手抽出,但沒有成功。「放開我!」她怒道,再顧不得他們站在交通要道的人行路上,任何人都可以聽到他們的爭吵,「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要和你一道吃飯!」
「你這個不懂禮貌的、難纏的小鬼!」
「你期望什麼?」她反駁,因他冷靜的譏嘲而受傷,因自己的淚水湧進了眼中而憤怒。他利用了她,拋棄了她。毀了她的生活。而現在,在三年的沉寂之後,他竟然敢站在這裡,若無其事地建議她和他一起吃中飯!
「這話什麼意思?」他啞聲問。
她低下了頭,掩藏起那雙背叛自己的雙眼。說話要小心。盛怒中不輕意說出的任何一句話,都可能洩露小豪的存在。李均陽精明的腦袋是不會錯過任何細節的。
「什麼意思也沒有。」她很快。「拜託,李均陽,讓我走。這根本沒有意義的。我們之間根本無話可說,而且——」
「正好相反,我認為我們之間可談的太多了。你可以自己選——是和我一起吃飯呢,還是讓我把你扛回公寓去。我們總之是要談的。而且你的朋友紀月梅大概還不致於如此不友善。」他平靜無波地說。而,當他提起要扛她回公寓的時候,驚慌淹沒了她。她歎了口氣,眉間寫滿了挫敗。
「三年後的現在,我們總可以文明些吧?」見她默然無語,李均陽懶懶地說。
「好,我和你一道吃午飯。」她鈍鈍地說。這是她最不願做的事,但她已經被逼到了死角,別無選擇。她的腦子裡忙亂不已,卻是怎麼也想不出李均陽要和她一道進餐的理由。
這實在是——神秘而恐怖。
「怎麼啦,和我一道吃飯比死還糟啊?」他溫和地取笑她,放鬆了他緊抓在她臂上的手,領著她向他的車子走去。
她沒有回答。他可以逼她和他一起用餐,但不能逼她做個文明人。靜靜地滑進車子裡,她只覺得車門關上的時候,彷彿有某種命運,正如車門般相逼而來。
「我三點以前要回去。」當他坐到她身邊的時候,她僵僵的說。他堅硬的大腿輕微地碰了她一下。但就在她像只受驚的貓般躲到一旁,將自己擠到車門邊去以前,他已經移開了。
「如你所願。」他的聲音裡不帶感情,但他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抓得死緊,車子以驚人的速度衝了出去。
二十分鐘後,他們已經坐在一家豪華餐廳的隱蔽角落裡。這家餐廳她向來是僅聞其名,從未奢望過自己真能踏進一步的。
「我的衣服不對,」她看了自己破舊的牛仔褲一眼,對他說,「我們為什麼不換家比較小、比較便宜的地方去呢?」
李均陽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這裡比較隱蔽。」他說,「想喝點什麼嗎?」
「檸檬汁。」她小聲地說。她其實根本不餓,而且已經打算這麼跟他說了,但卻又改變了主意,點了個沙拉。那沙拉說不定會把她給哽死,不過,她絕不讓他知道;見到他的面,對她產生了什麼樣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