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持,每個人都看到一抹尖銳的痛楚劃過了她的臉龐:「才剛剛到了馬祖三個多
月,部隊裡就傳來消息……他──」月倫的聲音哽塞得幾乎難以聽聞:「死在馬
祖。」
「我的沆!」苑明發出了一聲低喘,衝上前去就握住了月倫冰涼的雙手:「
這實在太不幸了!你一定很難過喔,學姊?」
怎麼可能不難過呢?她曾經那樣地愛過他!他們的分手雖是她理性上深思熟
慮的結果,但付出的情感要想淡化或昇華,需要的時間可是要比幾個月多得多了
。只不過──只不過她並不是最難過的一個。
「還──好啦。」她很勉強地擠出了一絲苦笑:「畢竟我那時候已經和他分
手了。我難過,他的家人遠比我更難過。尤其是他的弟弟……」
「嗯?」思亞的耳朵立即豎了起來。
「他弟弟小他兩歲,五專畢業,那時候也正在服兵役。這弟弟對我那男朋友
非常崇拜,對兄長的死亡憤怒已極。他不相信部隊那套因公殉職的說法,而一口
咬定了:他哥哥是我害死的。」
「這太荒謬了嘛!」苑明忍不住說:「他哥哥既然是因公殉職,和你扯得上
什麼關係?」
「因為軍隊裡頭出狀況的時候很多,尤其是在外島,因為受不了壓力、情緒
、以及老鳥的欺負而自殺的人也不少。所有這些情況,軍隊裡通通都只用「因公
殉職」來對付,」思亞解釋道:「你要知道,這種說法常常是教人很難信服的。
」他莫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這麼說來,這個做弟弟的,是以為他哥哥「因失戀
而自殺」了?」
月倫的眼神有著一剎那的茫然。「有人說是槍枝走火造成的意外,也有人說
他真的是自殺的,」她微微地顫抖了一下,接下來的聲音根本只是說給她自己聽
的:「自殺也並不是沒有可能,因為徐慶國本來就是個非常神經質的人。」
「就算他是自殺的,那也不干你的事!」思亞粗暴地打斷了她:「人生本來
就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挫折,如果碰到一個難關就得死一次,人類早八百年前就滅
種了!以自殺作為逃避的方式只證明了他是個多麼懦弱的人,你離開他的決定作
得再正確也沒有了!」
月倫驚愕地看了他半晌,唇邊漸漸地露出了一朵溫和的笑容來。那笑容非常
之淡,但卻是她接到這封信之後所露出的、第一個真正的微笑。
「謝謝你。」她言簡意賅地說。而這三個字背後的寓意是無窮深遠的:謝謝
你對我的信任,謝謝你移去了我多年來一直背負的罪惡感,謝謝你──願意成為
我的朋友,鼓勵我,幫助我,安慰我。
那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使得思亞心裡暖烘烘地,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
能以微笑來回應她。
「照你這麼說,這個寫匿名信的人應該就是這個弟弟了?」學耕問:「那小
子想必非常恨你?」
「喔,是的,非常之恨。」月倫苦笑:「我大三那年他還在服兵役,所以沒
採取任何行動,等他退伍之後──」她微微地打了一個哆嗦。即使是現在,想到
那些惡毒而血腥的文字,仍然喚起她非常不快的記憶:「他就開始寄一些威脅恐
嚇的信給我。雖然是匿名信,但我知道:除了徐慶家之外不可能有別人。他把他
恨我的原因寫得那麼清楚──」她又打了一個哆嗦。
「那些信還在嗎?」
「怎麼可能還在?幾乎是一接到手就撕成碎片了。」月倫苦笑著回答思亞的
問題:「真糟糕,是不是?不然現在就有足夠的理由去報警了。」
「報警當然是要報的。我相信我們遲早會拿到足夠的證據。問題是報了警能
有多大的作用,我很懷疑。」思亞皺著眉頭苦思:「台灣的警力不足,是小學生
都知道的事。警察局絕不可能派一兩個人跟前跟後地保護你,最多是加強一下工
作坊附近的巡邏就算了。依我看哪,在逮到那個徐──徐什麼來著的?」他向月
倫求救。
「徐慶家。」
「在逮到徐慶家之前,要想保護月倫的安全,我們只有採用自力救濟了。」
苑明和學耕不約而同地用力點頭,立刻和思亞七嘴八舌地討論起各種方案來
,月倫簡直連插嘴的餘地都沒有。
「以後石月倫排完戲後,我負責來接她。」思亞的話才剛剛出口,學耕立時
抗議:「我送不是比較方便嗎?而且我個子比較大,嚇阻力應該比較強。」
苑明氣得直咬牙。如果不是怕做得太明顯的話,她真想狠狠地踢學耕一腳。
這麼不解風情的呆子,當年怎麼會跟她戀愛的呢?一定是他的荷爾蒙在非常時期
分泌過多了。話說回來,在顧慮月倫的安全問題上,學耕的說法好像比較實際…
…
但這個提案立時就讓思亞給否決了。「我想接送的工作還是交給我好些吧,
范兄?這個地方也需要人全天鎮守的。萬一那小子決定摸進來裝定時炸彈怎麼辦
?再說我個頭雖然沒有你大,當年服役的時候,跆拳練得可也並不太差。」
學耕側著頭顱想了一下。「也對。那我就讓工作人員多加小心了。另外也得
通知大廈管理員,叫他留意一下出入的閒雜人等。」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覺得
這法子其實不會有太大的作用,因為一座辦公大樓裡出入的人是太多了。因此他
轉向了月倫:「你有沒有徐慶家的照片?」
「沒有,」她還沒來得及再說,學耕已經很不滿意地皺起眉來:「那就得想
法子弄到手了。你知道他以前讀的是哪個學校嗎?」
他們就這個問題又討論了一陣子,使月倫聽得既迷惑、又驚異。老天爺,她
都快相信他們可以去開徵信社了!左一條線索,右一個門路,這些男生的朋友可
真是三教九流得很!
這樣的了悟使她安心得多了,也使她開始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可怕。她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