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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猛地裡一涼。兩條結實的手臂以流星撞擊的速度迎著了她,忽一聲將她拖了出去

  。而後一條人影自她身邊衝向前去。她聽到了拳頭與肉體相擊的聲音。

  「月倫,月倫,你沒事吧?」思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牙齒上下敲擊。她

  本能地反手抱住了他,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向他尋求安慰:「我……我……我沒

  事,」她說。至少至少,在她開口以前,她還以為自己沒事的。但那黯啞而抖顫

  的聲音簡直不像是出自她的喉頭,而她發現自己開始不受控制地發起料來,抖得

  骨頭都快散了。

  「屠夫,小心!他有刀呀!」

  是誰在喊叫呀?聽聲音像是張鵬。而這聲音使她驚覺到:徐慶家還未就逮。

  她立時抬起頭來,看向那兩個正在纏鬥的男人。

  施 維,無論就哪一方面來說,都是個佔了上風的人物。他的個子少說點也

  比徐慶家高了十五公分,一身都是精壯的肌肉;那移動迅疾、進退有序的腳步,

  則證明了他有相當的武術涵養。反過來說,除了手上有一把刀之外,徐慶家看來

  是狼狽極了。他的假髮已經歪掉,高跟鞋則大大地限制了他步履的靈活。更慘的

  是他的眼睛──吃了月倫一記噴霧瓦斯之後,他的雙眼顯然到了現在還沒有辦法

  完全睜開,兀自紅腫流淚。然而也正因如此,使這個宛如困獸的人更為難測,更

  為可怖。他把手上的刀子揮得像個光輪,使得施 維無法挨近他身前三尺。

  「屠夫,讓開,我來應付他!」張鵬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了一根雞毛 子,

  右手握著毛 ,左手插著腰,已然擺出了個西洋劍的鬥劍姿式,卻被林勇觀拉住

  了。

  「還是我來吧!」他沈沈地說:「你們這些受正統武術訓練的傢伙打這種流

  氓架太吃虧了!」拳頭一握他便要衝上前去動手,但另一條影子的動作比他更快

  。在大家都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之前,唐大汪已經一口狠狠地咬在徐慶家的

  小腿肚上,咬得他大聲慘嚎。

  林勇觀毫不猶豫地跟著撲上前去,照著徐慶家的肚子就是一拳。他本來以為

  這一拳可以教徐慶家當場彎下腰來的,卻錯估了他對手肚子上那層又厚又重、保

  護性強烈的脂肪層。徐慶家悶哼一聲,負痛朝前揮出一刀。林勇觀眼明手快地朝

  後一閃,徐慶家一腳將唐大汪踢開,大吼一聲便朝月倫撲了過去。

  接下來的事就沒有人弄得清楚了。先是思亞護著月倫滾了開去,而後是徐慶

  家張牙舞爪地揮著刀子亂砍亂殺。沒有人知道他那時在想些什麼:是在憤恨之中

  想多傷一個人就算一個呢?還是在試著奪路衝出呢?然而他的眼睛使他看不清道

  路,也可能是爭鬥間的混亂蒙蔽了他的感覺;渴亂之中只聽得他發出一聲刺耳的

  慘叫,而後每個人都發現徐慶家正從樓梯上翻了下去,毫不留情地朝下滾。肉體

  撞擊在水泥上頭的聲音刺耳而驚心,而徐慶家除了跌下去時發出的慘叫之外再無

  聲息……

  等他終於跌到樓梯底下停止了滾動的時候,每一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吐出了一

  口大氣。林勇觀三步並作兩步地奔下樓去,張鵬在上頭大聲喊他:「阿觀,小心

  呀!」

  但這叮囑其實是多餘的,因為徐慶家已經不能再傷害任何人了。林勇觀才來

  到他的身側便已發現:那角度奇異的頸子是頸骨斷折的結果,而頸骨斷折的人他

  還沒聽說過有活著的。他輕輕地將那具已無生命的屍體翻過來,看到了一對兀自

  半開、心有未甘、卻已經沒有半點活力的眼睛。彈簧刀握在他死命抓著的手裡,

  刀上還帶著未乾的血跡。

  血──血跡?林勇觀身子一顫,爬起身來就往樓上衝。還沒衝上樓便聽見思

  亞焦急的叫喊,而後他看見月倫軟軟地倒在小五懷中,背上一大片血跡殷紅。

  第十章

  【第十章】

  月倫整整在醫院的病床上趴了四沆。

  單獨一個人在紐約待了四年,「報喜不報憂」已經成了她的第二天性。所以

  這回她被徐慶家威脅、恐嚇、乃至於攻擊的事,遠在台中的父母通通都不知道。

  到而今事情已經成為歷史,就更沒有必要去說它了。

  剛送進醫院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她的神智一直昏昏沈沈地,大約是止

  痛劑的關係罷!等到藥力退了以後,背上那道傷口便毫不留情地啃咬起她的神經

  來,疼得月倫直冒冷汗,只好又吞了兩顆止痛劑。

  那四沆她過得極不安穩。驚嚇的後續反應,長期緊張後的驟然鬆弛,還有,

  徐慶家的死亡對她造成的衝擊……更別提那道足足縫了十七針的傷口了。而且還

  有警察來問她一籮筐的問題。幸虧他們早早報了案,事情發生當天的目擊證人又

  太多,所以警方的詢問只是一個公式而已。

  這些天來她睡得很淺,不斷地受惡夢的侵擾,清醒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為傷口

  的闞痛而暴躁易怒,就是沈入那些衝擊帶來的思緒裡去,變得沈默而安靜。

  這種沈默使思亞緊張,因為他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舊有的疑慮開始冒

  出頭來啃噬著他:會不會她現在已經不再需要我了,便「發現」她不再愛我了呢

  ?然而他不敢問她。一來是因為她還太蒼白,太虛弱,二來是他怕問了只有更糟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加倍待她好,同時樂觀地期望: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終有

  能得勝過徐慶國的一天。

  問題是,他陪伴她的時間太少了──遠比他所能期望的更少。為了應付徐慶

  家,他已經請了夠多的假,再請下去可要被炒魷魚了;晚上的時間裡,醫院又不

  許探病的人停留得太晚。更何況月倫的身邊總是有人陪著她──朱雪德是在月倫

  送醫的那個晚上起,就自願了擔任她的闔別護士,而高 維他們白天要上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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