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莫讓蝴蝶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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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不管她在飛機上是如何的度秒如年,幾個小時的飛行終究算是短的。她在傍晚時分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行李一放便走到了電話旁邊。她總共才離開兩個半星期而已,可是感覺起來竟像是一輩子了!這就給他打電話麼?她問著自己:女孩子家,這不會太不矜持、太不莊重了麼?

  去他的矜持相莊重!心底另一個聲音在斥責她:你從來也不是個矜持的人,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改變你自己?如果他不認為你的坦白是一種優點,那麼還是趁早發現了好些!何況是你自己答應過他:你一回來就和他聯絡的,還有什麼可以遲疑?

  她咬了咬下唇,義無反顧地拎起話筒,撥向了范學耕攝影工作室。

  接電話的是范學耕的姑姑,那個好老太太。

  老太太聽她報出了自己的姓名,很開心地和她閒聊了幾句。苑明是喜歡這個老太太的。尤其那天在她懷裡大哭一場之後,無形中老覺得這老太太很像她自己的什麼親人。

  只是此刻的苑明完全沒有和她聊天的興致。隨意寒暄幾句之後,她單刀直入地逼進了本題:「范學耕在嗎?」她問:「我現在方不方便和他說話?」

  「那小子正在攝影棚裡引發小型核爆呢。」老太太慢條斯理地說:「他這兩個多禮拜以來都是這脾氣,暴躁得什麼似的。我說小姐,你——」這個飽經人事滄桑的老太太慢慢地拉長了聲音:「該不會正好和這碼子事有什麼關係吧?」

  那句話使她心裡頭一塊大石咚隆一聲落了地。兩個多星期以來的懸宕和操心突然間全都有了著落,苑明整個人一下子輕鬆了起來,講話也輕快了:「哎,姑姑,」她笑嘻嘻地道:「如果這碼子事跟我沒有半點關係,那我會很失望的。」聽見老太太的笑聲從話筒那端傳來,她清脆地加了一句:「我現在找他來說話不打緊吧?不會打擾他工作吧?」

  「打擾他工作?」老太太打鼻子裡哼了一聲,但她的聲音裡是帶著笑意的:「我的小姐,告訴你實話罷:我認為你已經打擾他兩個多星期了!你等一等啊。」

  「李苑明?你在哪裡?」學耕的聲音幾乎是一種咆哮。

  「在哪裡?當然是在我的窩裡啊。」她無辜地說:「我答應過回來以後跟你聯絡的。」

  「你原來不是說三個禮拜的嗎?」他簡直是在指責她了。苑明對著話筒皺了皺鼻子。

  「噢,你嫌我打得太早了呀?那好吧,抱歉打擾你工作,我下個星期再打給你好了。」

  她慢條斯理地說著,一副馬上就要掛電話的樣子,學耕急得叫了起來。

  「喂喂喂!」他喊。苑明對著自己偷笑了一下。

  「什麼?」她懶洋洋地問,聽見他在電話那頭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如釋重負的歎息,情不自禁地自心底泛起一絲女性的得意和喜悅。

  「我不是嫌你——我只是——你為什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我是說,你為什麼——我的意思是——」他簡直是不知所云了。快樂的泡泡自苑明心底不斷地往外冒,全憑她一點小小的意志力將之壓了下去,才不曾當場笑出聲來。

  「我打這個電話本來是想請你吃晚飯的,」她故作不經意地道:「既然你似乎並不怎麼高興聽到我的聲音,那麼——」

  「給我閉嘴,你這個淘氣鬼!」他吼。苑明的笑聲終於止不住地冒了出來。從話筒中她聽見范學耕低沉的笑聲,顯然他終於從意外之中恢復過來了。

  「晚餐,嗯?」他沈吟著道:「你打算吃點什麼?」

  「這個嘛,當然是主隨客便囉。」

  「沒那回事。」他堅定地道:「我很樂意和你一道晚餐,可是這個賬得由我來付才行。」

  「有人要當冤大頭,我當然是不會反對的囉。」她輕輕地笑了起來,感覺到一種被驕寵的幸福。

  「那好。我六點半過去接你。會不會太快了?」

  「不會。」她向他保證。身為演員,她換衣服的速度可是第一流的:「就這麼說定了。我們六點半見?」

  「六點半見。」

  六點半不到,苑明早已準備妥當了,不耐煩地在客廳裡瞄著自己的表,每隔十秒鐘就看一次。同一時間,范學耕在她門外踱著步子,同樣不耐地猛看自己的表。六點二十五分,他實在忍不住了,不管時間是不是早了點,先按了鈴再說!

  看到苑明的那一剎那,他有整整一分鐘忘了呼吸。她今晚穿了一襲白底灑淡藍和粉紅碎點的長袖真絲洋裝,V形的領口雖然還稱不上暴露,卻深得引人遐思;頸間簡單地掛了條珍珠項鏈。和衣服同一質料的腰帶扎出她纖細的腰身,底下灑出一篷打著碎折,說不出有多麼嫵媚的裙子。一雙細帶子的白色高跟鞋托出了她勻稱修長的雙腿。那一頭黑亮的長髮則鬆鬆地挽起了幾綹,用一枚珍珠髮夾固定在腦後。

  「我應該稱你為妖姬,還是仙子?」他讚歎地道,雙眼沒有一刻能得離開她的身上。

  「謝謝。你自己也不差呀。」她微笑著回敬,眷愛地看過他鐵灰色的亞麻襯衫,深藍的筆挺長褲,以及斜塔在肩上的暗紅色外套。

  學耕的眼色變深了。他向前走了一步,一手輕輕地掠過她的髮絲。

  「你還沒告訴我呢,你究竟為了什麼提早回來?」他低沉著聲音問,灼人的目光彷彿要一直燒進了她的肺腑。

  「我——」熱氣灼上了她的臉。她的聲音好似突然間啞了,嘴唇好似突然間干了;

  然而她沒有躲,也不想躲。她對自己的感覺知道得那麼清楚,也早已準備好了面對它才回來的:「火車行進得太快了,我下不來。」她說,直直地看進了他的眼睛。

  「而你——打算下來麼?」他的眼神比先前更灼人了。呵,天,一對照透她靈魂的眼睛!苑明情不自禁地閉了一下眼睛,以極輕微的動作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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