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莫讓蝴蝶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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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頁

 

  事實上,我原來是想讓姑姑住樓上、自己住樓下的。」

  「那麼她現在又為什麼不住樓上了呢?」

  「姑姑閒不住。她從國中退休之後,就堅持要在工作室裡幫我處理各種瑣事。只是她年紀大了,樓上樓下地跑來跑去對她的關節炎十分不好。而且我——」他突然間住了口,頓了一頓之後才簡單地接了下去:「我回國沒有多久就有了自己的家,需要的空間比較大。」他牢牢地盯著苑明,見她臉上露出瞭解的神色,不覺微微地苦笑了一下。他自己也很清楚:他和鄭愛珠的事情,在影劇圈裡人盡皆知,苑明既然有著郭文安這樣的一個表哥,對自己這樁失敗的婚姻自然不可能一無所知的:「後來那個家雖然已經不在了,但是姑姑已經住慣了她現在住的地方,我樓上的住處也都固定下來了,所以就這麼維持下來,不再變動了。」他簡單地說,希望能得就此將這個話題揭過,不再多談。

  他沒隱瞞自己離過婚的事實,但他也沒打算多談它;苑明想著:離婚的事談來總是教人傷感的,何況他的婚姻結束得絕不愉快。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問。他總有一天會願意和我談它的。沒關係,我可以等。

  「如果你確定姑姑不會介意,那我就先替學姊謝謝你了。」她溫柔地說:「真的,學耕,你不知道這件事對我們的意義有多大!你這麼慷慨,這麼豪爽——」

  他乾咳了兩聲,打斷了她的讚美。「我沒有那麼偉大啦,」他尷尬地說:「把工作室租給你們,對我自己也有好處呀。」

  「是噢,一個月多三千五百塊的收入,一年看收不收得到三個月!」她忍不住要取笑他。

  「錢的問題倒還其次。」學耕忍不住笑了:「主要是我剛剛才想到,你們排戲都在晚上,而我工作都在白天,咱們見面的時間會因此變得很少。如果你到我工作室來排戲,那情況就不一樣了。最低限度,在你排戲前後,我們可以多出好幾個小時的時間來相處。

  而且知道你就在我的工作室裡排戲,會讓我安心得多。」

  真的,這一點她還沒想到呢!苑明的眼睛裡發出了愉悅的光采,嘴裡卻忍不住要糗糗他:「你的動機不怎麼純良嘛!」她愁眉苦臉地說:「這叫我怎麼去和學姊說呢?靠裙帶關係才找到的排戲場——」話說了一半,發現自己用詞不當,她忍不住先紅了臉。

  學耕仰起頭來笑了。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哦!」他糗她:「裙帶關係,嗯?」

  她的臉益發紅了。早該知道男生發起瘋來,什麼話都說得出口的,偏偏在目前這種微妙的狀況裡,她竟一時想不出話來反駁他!

  學耕凝視著她嫣紅的臉頰,眼色漸漸地變深了。稍早他們兩人在她公寓裡經歷過的、那種一觸即發的熱情在這剎那間已回到他們之間,並且幾乎比幾個小時以前還要來得激烈。苑明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身子,學耕立時伸出手來,越過桌面捉住了她的。

  她觸了電般地震動了一下,學耕的雙手卻收得更緊了。「別,不要躲我!」他啞著聲音說話,眼神直直地看進了她的眸子:「我只是必須碰著你,感覺到你,知道你是真的——」他一邊嘴角斜斜地往上勾了起來:「好奇怪,我有時覺得自己已經認識你一輩子了,有時卻又覺得你根本只是一個幻影,一不留神就要不見了!」

  我明白的,苑明昏眩地想:我完全明白你的感覺,因為我自己也常常有這樣的感覺。

  如此激烈的情感能不教人害怕麼?鶯鶯,你在張生身上感覺到的,是不是如此強烈的感情,以至於你剛開始的時候必須設法逃開?

  苑明顫抖了一下,將這念頭推出了腦海。不,我不是崔鶯鶯,范學耕也不是張生!

  這樣的模擬本來已經夠荒謬了,而我們所處的時代又有著那麼大的分野……「在想什麼?」學耕低沉的聲音將她喚回了現實。

  「我——想到了崔鶯鶯。」她坦白地說:「這想法很呆,是不是?當我在思考一個人物的時候,很容易將自己化身為那個人,在很多時候裡將那個角色拿來與自己的情況相比較。尤其是——」她無可奈何地苦笑起來:「鶯鶯所面對的問題,和我目前的處境有很多……」

  「不要這樣去想!」他打斷了她:「你當然不是崔鶯鶯!最起碼,你從一開始就不曾逃避過!而且你要是把我和那個混蛋張生相提並論的話,我可是會生氣的!」

  苑明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淘氣的天性自她腦海裡冒了出來,使她唧唧咯咯地笑出了聲音,化解了這嚴肅的對話:「你要跟張生比,外型上頭一個就不合格!人家張生是文質彬彬的書生,您閣下呢,彪形大漢一個,活像個北京猿人的直系子孫,」「什麼?」學耕橫眉豎目:「女人,你不知道北京猿人是很野蠻的嗎?惹毛了我,我把你那個張生撕成碎片!」見苑明捂著嘴兒偷笑,他狐疑地揚起了眉毛:「那個演張生的小子,真的很文質彬彬嗎?」

  「我還沒見過人呢,怎麼知道他是不是文質彬彬?」她好笑地說,不大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學耕好像是在吃那個張生的醋耶?

  他接下去的問題更證實了她的猜測:「你們在舞台上,該不會有——太過火的演出吧?」

  「都還沒開始排戲呢,我怎麼知道?整本劇本都在我學姊的肚子裡呀。」她拚命作出一臉無辜的樣子,以免火上澆油:「應該是不會的啦。學姊不是那種無聊人。再說,」她終於忍不住露出了一點微笑:「就算她真有那個打算,你也有的是武器可以對付她呀——威脅她說排戲場不租了,保證有效!」

  學耕盯著她看了半晌,終於自我解嘲地笑了起來。「我們北京猿人不作興這種迂迴戰術的,直接威脅說要將她撕成碎片還來得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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