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與虎謀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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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好奇心一時凌駕了一切,曉藍忍不住問了:「你爸媽和你住在一起嗎?」

  喬威搖了搖頭。「我媽和弟弟住在香港。我父親兩年前去世了。」

  「香港?」

  喬威點了點頭。「我父親是在十五年以前,才將資金移到台灣來的。弟弟在香港接管另一部份的事業,我負責台灣的部份。所以我大學一畢業就到台灣來了。」他自嘲的笑了一下:「難道你沒注意到,我說話有個腔?」

  他的腔其實很輕,不仔細聽根本不會發覺。曉藍搖了搖頭。「你的國語說得很好。」她真心真意的說。

  喬威笑了。「我下過苦功的。」他得意的說:「再說,在台灣一待待了這許多年,再說不好太不應該了。」他轉過一條街道,跟這轉移了話題:「你父親的身體好些了嗎?」

  「欸。」曉藍微微地笑了一笑:「他聽說你答應不提起控訴,精神就好得多了。他只是前一陣子太累,精神耗弱,心理上壓力太大……自從媽媽病重……」她的聲音漸漸低微。每想起母親去世前的那一段艱苦日子,都會使她心上生起無盡的感傷。

  「令堂是因病去世的?」喬威一面開車,一面漫不經心的問。

  「欸。她病了很久。」曉藍低謂著住了口,不想再提這個令人感傷的話題。喬威從旁給了她銳利的一瞥。

  「病了很久,嗯?」他沉思著道:「那麼醫藥費一定很可觀了?」

  她無言的點了點頭,聽見喬威接著問:「這就是你父親挪用公款的原因了,是不是?」

  曉藍長長地歎了口氣。「噯。」她承認。話題然提起了,她就順便將白天和父親的對話說了出來:「爸爸說他手頭還有十萬元左右,叫我先還給你。等他身體好一些以後,他會去找一個新工作,再按月還你錢——」

  喬威打斷了她的話。「我說過那一百五十萬不用還了的。」

  曉藍發出了一聲短笑。「爸爸不會接受的。」她肯定的說:「而且我也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是——」

  喬威右手揮了一下,打斷了她的陳述。「有什麼好不能接受的?那是你的酬勞。」他一副不容置辯的語氣:「至於你父親說要去找一個新工作,那也不必了。」

  曉藍瞪大了眼睛。「不必了?為什麼?我爸爸還很年輕,他還有十幾年才需要退休呢,為什麼——」一個恐怖的想法掠過了她的心頭。曉藍震驚地坐直了身子,一把抓住了喬威的手臂。「你——你不是要把他的記錄公佈出去吧?」她恐懼的問:「不要這樣做,喬威,請你!爸爸也知道他做錯了事,他絕對不會再犯的!我保證——」

  「你想到那裡去了?」喬威打斷了她,聲音裡隱隱帶著笑意:「我說他不必去找新工作了,是因為他的老工作並沒有丟呀!他在公司裡的年資經歷都有了,到別的地方去另起爐灶不一定合算,是不是?」

  曉藍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說了些什麼呀?她沒有聽錯麼?「喬威,你是說……」。她結巴巴的問:「你是說……」

  「我是說。」他懶洋洋的道:「他要是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就早點回來上班吧。」

  曉藍緊緊地閉了一下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這個時候喬威把車停下來了,順手熄掉了引擎。曉藍睜開眼來,幽微的街燈自窗口照了進來,在喬威臉上鑲了一圈隱微的光影。她心裡一陣激動,熱辣辣的水氣一剎那間模糊了她的眼睛。

  「謝謝你,喬威。」她低語,完全不曾察覺到自己的雙手還扣在他的手臂上:「我不知道要如何感謝你才好。」

  喬威聳了聳肩。「這沒什麼。我相信他不會再犯錯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花錢再去訓練一個新手?你父親的工作能力是很強的,你知道。要不然他也不會騙了公司這麼久。早一開始就該被發現了。」

  曉藍啼笑皆非的看著地,不知道自己是想親他一下還是想捶他一下。他明明是給了他們一個天大的恩惠,怎麼有辦法把它說得如此教人生氣!

  這顯然正是喬威預料之中的反應,因為他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而後他的眼色變深了,嘴角的笑意也逐漸隱沒……

  女性的本能使得曉藍一陣心驚,急急地別過頭去,避開了他的眼睛。「隨你怎麼說吧。」她倉促的說:「不管怎麼說,爸爸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相信他會很高興的。」他淡淡的說,聲音如此平靜,使得曉藍幾乎以為自己方纔那一陣心驚只是錯覺:「不過你最好在他回公司上班以前,先把我們之間的事告訴他。否則辦公室裡蜚短流長,他很快就會聽到你我之間的事,那可就不大妙了。」

  曉藍的心往下沉了一沉。真的,這件事情她還沒想到呢!「我——我知道了。」她艱難的說:「我會找機會告訴他的。」

  喬威點了點頭。「那就好。」他簡單地說:「我明天中午來找你一起吃午飯。十二點半可以吧?」

  她點了點頭,看了自己的表一眼,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冷氣。「我該走了,明天一早還要上班呢?」她匆匆的說,一面推開了車門:「再見,喬威。」

  「明天見。」他低厚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然後是引摯發動的聲音。

  屋裡幾乎是全黑的,只有客廳裡點了一盞小燈。父親顯然已經睡了。曉藍放心地歎了口氣。她本來打算把她和喬威「約會」的事情告訴父親的,現在看來,只好等到明天再說了。明明知道這事遲早是要說的,她還是免不了存下了一些拖延逃避的心理。何況,她現在也實在沒有力氣去和父親解擇什麼。和喬威相處的這一整晚,比她所能以為的還要令她筋疲力竭。和他在一起時本來也不覺得。等到回到家裡,她才發現自己的氣力幾乎都被抽空了。究竟是為了什麼,她不能明白。僅止是情緒的起伏,以及一種整晚一直都在的、繃得極緊極緊、若有所待的心情,竟會使她累到這般麼?而,又為什麼和喬威在一起的時候,會使她產生這樣的情緒呢?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換下了身上的洋裝。她已經太累,沒有精神去分析自己的心情了。一切都等明天再說吧。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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