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喬威之間到怎麼樣了?」他問:「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可是那小子到底是怎麼個打算?現在鬧得新聞都上報了——」
「爸!」遇到這樣的問題,真教曉藍手足無措:「這種事情叫我怎麼說嘛?沒有誰能保證戀愛的結果一定完滿呀!喬威他——」她直直地看進了父親的眼睛:「他對我很好,真的。」
賀明倫長長地歎了口氣。「那個男人在追求女人的時候不慇勤?他現在對你的好怎麼作得了准呢?」他憂傷地放下了筷子,顯然已經胃口全無了:「你確定他不是在玩弄你嗎?曉藍,你們兩個沒有——」
「沒有沒有,爸,真的沒有!」曉藍猛烈地搖頭:「也許你很難相信我,可是喬威——並不真的是外頭傳說的那種花花公子。他有他的深度,也有他的體貼,並且還很有幽默感。他……」她悲傷地咬了咬自己下唇:「爸,對不起,我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你一直在煩惱著我,可是……」
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曉藍站起身來,走過去拿起了話筒。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一頭傳了過來:「曉藍嗎?是我何宗仁。你好嗎?」
「宗仁?」接到他的電話使她意外。他們的分手不過是一個星期以前的事而已,她絕沒想到他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便再和她聯絡:「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給你嗎?」他的電話那頭笑了起來:「事實上,我是有點事要和你談。好不好出來一趙,我請你喝個咖啡什麼?」
請我喝個咖啡?」曉藍遲疑了。喬威臨走前所提的最後一個要求,就是叫她不要再和何宗仁見面。她雖然不曾直截了當地說好,但其實也等於已經給了他承諾了。可是——可是這實在沒有道理嘛!宗仁是她的好朋友,一直待她像個大哥哥一樣……
「怎麼,你今晚不方便嗎?」他問:「不會吧?喬威已經回香港去了,不是嗎?我想你今晚應該有空才是。好不好,曉藍,出來一趟?我真的有事要和你說。很要緊的。」
「我……」她咬緊了自己下唇。不和何宗仁出去是沒道理的,一點道理也沒有?難道只因了喬威的關係,她就連一個男性的朋友也不能有了?誰說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只能是情侶,是戀人?在現代這多元而開放在社會裡,當然不可能再有這樣封閉的感情方式,而喬威遲早必須面對這一點。她可不打算因了他的緣故,就將自己封進一個狹小的社交圈子裡頭,除了他以外,就不曉得世界上還有其他的東西了!
深深的吸了口氣,曉藍笑著開了口。「好啊。」她輕快地說:「老地方見面嗎?」等喬威回來以後,我再和他解釋清楚自己的立場好了。她對自己說,一面起身回房去換衣服。行經餐廳的時候,她看見賀明倫眼底閃著歡悅的光芒。喔,天,爸爸八成以為我和宗仁有「舊情復熾」的可能了,她懊惱地想,一頭鑽進了自己房間。
半個小時以後,她和何宗仁已經在他們常去的那家小咖啡廳裡坐定了。待者送來了他們所要的咖啡,在桌上點起了小小的蠟燭一根。
「暴殄天物!」他咕噥著,抬起頭來看著曉藍。
「你愈來愈漂亮了,曉藍。」他稱讚道:「這一向過得好嗎?」
曉藍微微地笑了一笑,側著頭顱假裝努力思考這個問題。可是不想也就罷了,這一側頭,她才發現自己的日子真是難說。快樂嗎?當然。可是快樂中有著更多的困惑,更多的疑懼,還有不一定和擺盪……今天晚上,又加上了對喬威的思念,以及父親的不贊同。她雖然相信喬威是喜歡自己的,可是這其中又有著太多的乍信乍疑。別的不說,就拿他回香港去的事來談吧:他明明是今天下午才走的,為什麼昨天就和她道別了呢?
笑意從她的臉上逐漸隱去。她困惑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噯,宗仁。」她老老實實地說:「是不是戀愛中的人都是這樣擺來蕩去的呢?我……」她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我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我的心情好亂啊!」
「想他了?」他諒解地問。
曉藍無言地點了點頭。何宗仁的眉頭皺起來了。
「我覺得你愈陷愈深了,曉藍。」他深思地道:「聽說你甚至還上了報紙?唉,這樣不大好吧?你陷得愈深,對他的期待就愈多,但是——但是那個人值得你這樣去期待麼?你知道他對女人的——」看見曉藍怛垂並頭顱,他不忍心地住了口,沒再往下說。
「這些我都知道。有關他的事情,我聽得太多了。但是……」曉藍低低地開了口:「唉,不要談他了好嗎?」她取過桌上的杯子,淺淺的啜了一口:「你不是說有事要和我談的嗎?我等著呢。」
何宗仁笑了。「噢,那個。」他搔了搔頭:「提到這回事,恐怕我又得把老闆給扯出來了。」
曉藍不解的皺了皺眉。「怎麼說?」
何宗仁拿起咖啡來,喝了一大口,然後坐直了身子。「我被調到高雄的分公司去了,曉藍。」他直視著她的眼睛:「今天才接到的消息,而我下星期一就得到任。」
「下——」曉藍驚喘:「那不只剩三天而已?怎麼會這麼急?又為什麼把你調到高雄去呢?」
何宗仁笑了。「所以啦,這其中大有文章。我事先一點風聲也沒聽到,而我自己可也沒申請過要到高雄去。你倒是說說,誰有那麼大的神通說要調人就可以調人呢?」
「你——你是說——喬威?」
「還會有誰?」
「可是——可是為什麼呢?」曉藍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沒道理嘛!你一定是弄錯了,喬威他不會——」
「沒道理?」何宗仁挑起了一邊的眉毛:「我覺得有道理得很呢!有我在,對他可挺不便的,不是嗎?只不過——」他深思地摸著自己下巴:「他那一條神經接錯了線,居然會認為我的存在對他構成了威脅?我們只不過偶然約個會,連情侶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