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藍覺得那個微笑簡直要僵在自己臉上了。她無言地隨著喬威走出了辦公室,臉頰熱辣辣地燒了起來。佛祖呀,基督呀,這才只是開始而已呢!「我——我開始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熬過這幾個月了。」她心情沉重地道,跟著喬威進了他專用的電梯。
「現在說這些已經太遲了。」他淡淡地道。
怒氣再一次焚燒上來,燃上了她的眼睛。「你難道想都沒想過,我可能有個男朋友嗎?」她生氣地問。
「想過啊。」他不以為意的說:「不過如果有的話,你應該早就說了,不會等到現在,是不是?」
曉藍氣壞了。喬威喬威,你是個驕傲自大、自以為是的混蛋!「如果我偏偏就有呢?」她反駁道。這其實有一半是氣話。何宗仁實在還算不得是她的男朋友。至少至少,她還不認為他是。畢竟,他才開始追求她幾個月而已——而且是那種溫火慢燃的追法。
喬威無可無不可的聳了聳肩。「就算有,那人對你而言也不會太重要。」他一針見血地道:「在目前這個階段裡,我建議你最好忘了他。」
「你——」曉藍不可置信地盯著他瞧:「你從來對別人的處境和感情都是這樣無動於衷的嗎?」
喬威站直了身子。「只有在事情和我有切身的利害關係的時候才如此。」他有些不耐地撥了一下自己的頭髮,重重地吐了口氣。「聽著,曉藍,少用你那種女學生的多愁善感來評斷我的所做所為。在這個事件之中,沒有誰會受到傷害的。我和杜可妮之間的關係,本來就已經無法挽救了;而她將可以高價賣出她的股份,我可以得回我的自由。至於你,也得到了你所要求於我的。你究竟還想指責我什麼?」
她咬了咬下唇,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說的也許沒有錯,可是……可是他非得用這種方法來處理事情、非得用這種眼光來判斷事情不可嗎?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想出話來反駁他,電梯已經到了目的地。
曉藍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有些發僵。但是啊,但是,她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喬威推開了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曉藍幾乎可以聽到裡頭那陣騷動的聲音。這也難怪,喬威是從來不曾親自到他們辦公室來的。然而那陣騷動在曉藍跟在他身後走進去時,立時化為死一般的寂靜。辦公室裡每一對眼睛都在看著他們。曉藍真恨不得一頭鑽進地底下去算了。偏偏喬威在此時回過頭來,對著她微微一笑。
「我不會去太久的,嗯?」他低沉地說,語氣親匿而溫柔,聲量正夠他們靠近那幾個人聽見。
曉藍無言地點了點頭,不敢往兩旁多看一眼,只顧低著頭走向她自己的辦公桌,快手快腳地收拾東西。熱氣從她頸際往上竄起,連她的髮根都給燒紅了。
「怎麼回事啊?」楊淑端好奇地問。
曉藍咬了咬下唇,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好。「我——呃——」她結結巴巴地道:「這個嘛,這個……嗯,說來話長……」她在腦子裡狂亂地編著故事,不曉得要怎麼搪塞那對好奇的眼睛。
幸虧這個時候,喬威已經從裡間黎華月的專屬辦公室走出來了。他直直地望進了曉藍眼底,給了她一個微笑一個極其溫暖、極其迷人的微笑,簡直像是陽光從層雲中乍然穿出。曉藍不由自主地望著他笑了。一個幾乎同樣溫柔的笑。警鐘在她心底沉沉地敲起。老天哪,如果他經常這樣對著她微笑,要想假裝愛上他可一點都不是難事!何止不是難事,簡直是太容易了!她微微地打了一個冷顫,趕緊低下頭去假裝檢查東西。
「可以走了嗎,曉藍?」他問,仍然是那種溫柔的聲音。聽到如此親密的稱呼,辦公室中有人發出了不可抑遏的驚喘。曉藍抬起頭來,只見喬威已經來到自己身邊,一手輕輕地擱上了自己腰間。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故示的親匿,卻仍然十足的表達了他們之間的親近。老天哪,他的演技果真是無懈可擊!她強迫自己對著他微笑,連看也不敢多看別人一眼,只匆匆對楊淑端丟下一句:「我們明天再聊好了,再見。」就隨著喬威走了出去。
一等她步出了辦公室的門,裡頭立時傳來一陣陣交頭接耳的聲音。曉藍咬緊了自己下唇,一言不發地隨著喬威走出了辦公大樓,坐進了他那輛漂亮的轎車裡。是什麼車她可是一點概念也沒有,也沒有心情去追問。
「我們現在上那兒去?」她問。
「先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她驚愕地道:「可是我以為……」
「我知道你「以為」什麼,曉藍。」他淡淡地說,「曉藍」這兩個字好像已經被他叫得很順溜了:「我晚一些再打電話給你,然後帶你出去吃飯。」他微微頓了一頓:「你今晚沒事吧?」
「就算有事,你也會叫我把它給取消掉的,是不是?」她幹幹地道。而喬威竟然笑了。一個溫暖而真摯的笑,春天般融化了他的眼睛。曉藍只覺得心臟一緊,一時間竟彷彿忘了呼吸。
「聰明的姑娘,你學得很快啊。」他帶著笑說:「現在說真的,你今晚沒事吧?」
「沒事。」她不大情願地承認。
「那好。」他深思地道:「你打算怎麼告訴令尊說你要和我出去?」
曉藍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問題她還沒來得及去想呢。「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不會告訴他的。」她的回答幾乎是一種反射動作。話聲出口她才想到,這話對喬威實在不是什麼恭維。但他似乎並不怎麼在意這一點,只是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
「你認為這樣做聰明嗎?」他問:「我承認自己並不是托付終身的理想對象,想來令尊也不會贊成你我之間的交往。但是紙包不住火,他遲早是會知道的。如果他真如你所說的,身上有病,那麼一旦他知道了豈不更糟?如果這個消息是別人告訴他的,或者更糟,是從花邊新聞上看來的——還有令堂呢?令堂又會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