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惡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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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是他!佳人頓時睡意全無,在第一瞬間就確定了來電者身份。複雜的情緒湧上,狂喜、氣憤和怨懟交雜,使得她陷入沉默。

  她的沉默讓他有些不安。

  「你還好嗎?」

  「嗯!」單音節的回答,卻足以讓他志忑的心情奇異地平息。至少,她沒掛他的電話。

  也是在這一刻,他才明瞭自己的思念之情遠超乎想像,她的聲音像清泉滴入湖面,激起漣漪蕩漾、圈圈不息,將他的思念堆積得層層疊疊,幾乎滅頂。為此,他竟覺得有些熱淚盈眶。

  「我好想你。」喃喃地,他沒發覺自己說出了心裡最深處的渴望。呵!他真的好想、好想她。

  長長地沉默。

  「你還在嗎?」

  沉默片刻,她回答。「嗯。」

  「我寄了份禮物給你,一副手套和耳罩,純白的。記得騎摩托車載你時,你總是把手伸進我口袋取暖,你怕冷吧?我這兒可比台灣冷上許多,冷得……」他不強求她會有熱切的回應,只要她仍願意聽他講話。

  之前兩人朝夕相處時,話反而不多,因為他總覺得,他和她之間有著無言的默契,不需要繁贅言詞,在他開口前,她便已明瞭他的思緒,透徹清晰,無所遁形。

  現在,隔遠了距離,沒了身影,他才恍然明瞭,是她一直包容著自己,駑鈍而自以為是的自己。

  旁人乍見他倆,總以為他是吆喝作主一方,殊不知他就像火爆衝動的孫悟空,翻騰不出那垂眼善目的如來佛手掌。

  任他叨絮著生活點滴,海洋那方的伍菱幼只是咬著下唇不開口,因為她的心情仍處於極紊亂狀態。要讓狂喜佔上風,熱情地回覆嗎?不!她心頭的怨懟仍蠢蠢欲動地不願平息。若要嬌暱地撒嬌使潑,她又做不來一笑泯千仇。咬咬下唇,她選擇了最不會洩漏心情的回答——

  「聿維韜,你半夜把我從被窩裡挖出來,就只為了聽你丟來一句:MERRYCHRISTMAS,再敘述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嗎?敢情你少爺處在異邦就忘了本,咱們中華民國的日曆上載明,十二月二十五日是法定行憲紀念日,可不是什麼番邦異節。」即使紅嫩唇瓣咬得微見血絲,她仍是聲音冷冷,不露半絲情緒。

  因為在乎著他,所以心裡的怨懟就更根深柢固地久久無法消弭。糾纏到後來,都已分不清是因為太在乎他,所以才生怨懟;還是一顆心被怨懟盤絲絞糾得太久,理不清、紋不斷,所以遲遲無法忘懷?

  不,他只是捨不得掛掉聯繫,所以才會像個呆子一樣地嘮叨,漫漫地言不及意,就只想透過話筒感覺她溫潤的呼息,撫慰他快被冰雪凍僵的心。可她的嬌嗔縱容已不再是他的專屬,只剩下冰冷疏離。體認到此,聿維韜的心霎時就像窗外天氣,陰霾降雪。

  她嬌憨打了個呵欠,「你少爺沒事,請容小女子告退。睡眠不足,可是美容大敵。再說,明天我可不想帶著兩個黑眼圈去赴燭光晚餐,那可會讓他心疼死。」原本冷冷的語氣說到後來,滲進絲絲愛嬌,存心讓聽者心痛如絞。

  沒有留情地掛斷電話,以著過度使勁的力道,但她仍在倉卒間聽見了他情急喊出的那句——「幼幼,我想你!」

  扁扁嘴,她嘔氣地拔掉電話線,還轉過身,背對電話,表示自己的不領情。

  誰要他想?!他一意狐行的時候,有想過她嗎?他狠心絕情的時候,有想過她

  嗎?她伍菱幼才不會為了一通電話,就傻傻地被人哄蒙了眼,還是大半年才有的唯一一通。

  煩躁的心思像跑馬燈般團團轉呀轉地,停不了歇。他說那邊那麼冷,下了雪都成了零下二十、三十度的冰凍世界,他的衣服夠暖嗎?會不會又仗著年輕的一身蠻肌,就老忽略了加衣,在台灣的時候就是這樣,總是汗衫加牛仔褲,只有夜晚出門飆車時,套上薄薄風衣。想到這,伍菱幼彎起一抹回憶的甜笑。他載她出去的機會不多,伸出一手都掐算得完,她是在後來才發覺,他肯套上風衣,只是為了讓她的手能有個口袋躲藏,也是備用著,讓她喊冷時穿上。

  其實,他也挺彆扭地,不肯直接表示,用這種別人都會誤解看不穿的小小地方保護著她。

  加深的笑容突地斂起,她懊惱地捶起枕頭。

  哎啊!她幹嘛又想起這些事,這些事都是過往雲煙了,不要想、不去想,日子久了,自然就會淡忘的。

  都是他啦!三更半夜地打什麼電話,嚇得她這會兒腦袋胡思亂想地亂紛紛。

  不想、不想、不要想!由軟枕頭覆上臉蛋,悶得密不透風,喘不過氣。直至呼吸困難,胸肺都是濁氣,她才奮力丟開枕頭,癱在床上像一尾離岸的魚兒,張大嘴用力喘氣,漲得嫣紅的小臉閉緊了眼,胸脯劇烈起伏。直至清新的空氣滿進了胸肺,舒緩了干竭的細胞,濃長睫簾掀呀掀地,黑黝閃著晶亮的眸子不睜氣地又覷向小木几上。

  他會不會……又打電話來?

  哎啊!你又哪根筋不對了,怎麼又惦記著他了?心裡直咒罵自己心軟的該千刀萬剮,可那圓圓眸子就是不爭氣地黏在寂靜不響聲的電話上。

  其實,他也很可憐呀!孤單一人在異鄉,沒個伴也沒個照應的,碰上洋人闔家團圓的聖誕節,他要和誰團圓呀?惦記著給她寄禮物回來,還惦記著要打電話來,應該是很寂寞的吧!可憐呀……她要是再掛他電話,那他豈不是雪上加霜,變成雪坷踩過的那顆石頭——坎坷了嗎?

  所以,她是好心腸,可憐他呀!嘟囔地為自己接回電話線的舉動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彆扭地不肯承認,她其實也是想他的。

  電話依舊無聲。哼!不打來也好,省得擾她清夢。躺在暖馥棉被裡的伍菱幼蓄意逼出個呵欠,想找回周公繼續下棋。只是,為何閉上了眼睛,腦袋還是空蕩蕩地要命清醒,豎起了耳朵草木皆兵,就怕漏聽了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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