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選擇是對的。跟哲消結婚,就不必再辛苦追尋,也不再會心碎神傷了……
她是對的,是對的……是對的……
小舞心裡一再重複著這個句子,像自我催眠。
可是……有一個微弱的聲音悄悄升起……
如果這是對的,為何她此刻卻感到無端的慌張和失落?
「化好了喔!」化妝師宣佈。」禮服要現在穿嗎?還是回家穿?」
「在這裡穿一穿好了。」小舞的媽媽說道。
「好。」化妝師拿出一套粉色的西式禮服。」來,新娘子,光穿上蓬裙……來,踏進來,吸口氣,好了,好漂亮。」
鏡子裡反射出一個彷彿從童話世界裡走出來的公主。
「新娘子身材真好,今天一定讓新郎倌看得目瞪口呆。」化妝師在一旁說著讚美的話。
新娘……新郎,她真的要訂婚了嗎?
突然間,小舞覺得好沒有真實感,但卻又真實得令人恐慌。她緊捏著紗裙,手腳冰冷地站著。
「媽媽要不要也化個妝?」化妝師問。
「噢,好啊。」
「來,請坐。」
化妝師開始為小舞的媽媽化妝。
「小舞,別站著,坐下休息,今天還要折騰一整天呢。」
「噢。」她猛回過神來。」媽,我先去上個廁所。」她突然叫道,拉起裙擺。
「剛剛還沒穿禮服就應該先去了。」小舞的媽媽還在叨念著,小舞突然轉身就走。
「喂,小舞,你那麼急做什麼?』 她沒聽到媽媽的叫喚,她出了化妝間,並沒有朝洗手間走,而是推開婚紗店的大門。
清晨的街上,火車還稀少,她想也不想,就在大馬路上拔腿社奔起來。
風在她耳邊呼嘯而過,她的心跳好快、氣息不穩,可是她還是用盡全力向前跑,像是逃離什麼洪水猛獸一樣死命地跑。
快沒辦法呼吸了。
她停下來,彎著腰,劇然喘息。
她直直盯著地上的紅磚許久,一瞬間她明白自己在逃避什麼了--結婚,她不想嫁,不想嫁給哲愷。
天哪!她仰起頭,發現自己正站在市區最繁忙的路段,上班的人潮漸漸多了起來,每個人都驚異地看著她一身華麗的禮服,卻狼狽地立在街上。
不是每天都有逃跑新娘吧!她苦笑。
現在怎麼辦呢?
要回去,要跟一大堆人說對不起,最重要的是,要跟哲愷道歉。
好多事要做,可是光想到就頭疼啊!
她垂頭喪氣地走在街上,拖著沉重的步伐。
在等紅燈的時候,她停了下來,一旁是電器行,此時店面的一整面電視牆正播放著新聞,她聽到熟悉的低沉嗓音--
「本公司的新產品新增了幾項功能。」
小舞全身一震,她極緩慢、極緩慢地轉過頭去--
那張臉,那張永不融化的撲克臉。
那是那天他接受採訪的畫面,竟在此時此地讓她看見了。
天!她既震駭又貪戀地將他每一個輪廓、每一個動作都收進眼底。
她愛他,無可救藥地愛上這個冷血的男人。她驀然體認到,這是她永遠無法欺瞞自己的事實,而他此時的出現,像救贖。
***
「她在哪裡?」杜天羽氣急敗壞地闖進小舞家裡,一把就揪住高哲愷的領帶,怒氣沖沖地問。他沒有注意到,現場並沒有辦喜事該有的熱鬧歡樂,反而每個人都愁眉苦臉;他沒注意到,事實上,他根本什麼都看不到,腦子裡想的只有阻止這場該死的訂婚儀式。
他甚至不惜敲昏她的腦袋直接把她丟上車帶回家。反正她的腦子已經夠蠢了,這種撞擊不會讓她變笨多少。
問題是……
「她在哪裡?」
「不見了。」高哲愷面如死灰。」她不見了。」
「你說她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她跑掉了,在禮服公司化完妝就跑掉了,到現在還沒回來,也沒聯絡。」高哲愷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杜天羽瞠著他,片刻才聽懂他的話--她跑掉了。
「那你還在這裡做什麼?」他猝然吼道。」為什麼不去找她?」
他的氣勢本來就很強悍,加上這麼一吼,立刻讓高哲愷打了個哆嗦。
「我……我不能走哇,我們家的親戚都在這邊,還有很多事都等著我去……」
「有什麼事會比找到她更重要?天知道那個蠢女人跑到街上會不會出什麼事?」
他這一吼讓全部的人都靜肅,惶然地仰望著他。
這群像無頭蒼蠅一樣忙了一整個早上的人,一下子全都被這闖進來的陌生男子的氣勢撼住,他們很自然地以他為領袖。
「哪位是小舞的父母?」他皺眉一吼,立刻有一對中年夫婦舉手站了出來。
「你們瞭解小舞,請把她可能去的地方列出來。」
「喔!是的。」
小舞爸媽列完清單,杜天羽立刻分配工作,男方親友負責名單上半部分,女方親友負責名單下半部分。
「分頭去找。」他一聲令下。
「是。」亂哄哄的人群立刻有秩序地魚貫走出小舞家大門,開始找人任務。
「你不要走。」杜天羽拉住正要走出門的高哲愷,冷冷眼著他。」你負責在這裡統籌。」
「可是,小舞她……」
「我會找到她的。」語畢,杜天羽撇下他離開。
***
她究竟在哪裡?
接近午夜時分,杜天羽才終於回到台北的住處,他又累、又急。又氣、又擔憂。
「小沈,今天辛苦你了。」他揉揉酸痛的脖子,對小沈說。
「別這麼說,老闆,我也很擔心小舞啊!」
「嗯。」
車子駛近他的住處。
「明天可能要再跑一趟。」
「沒問題,我七點來接你。」
「好。」杜天羽閉上眼,讓疲憊的雙眼稍事休息。
「老闆!」小沈突然驚叫。
「什麼?」
「你……你看,那……那該不會是小舞吧!」
大門前有一團淡粉色的身影,車子停下來,杜天羽急急開了車門,衝過去。
真的是她?
她的身子在地上蜷成一團小球,雙手抱著膝蓋,那原本埋在膝上的小臉仰起,可憐兮兮地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