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寧可冒生命的危險也不願意留下來?」月靈滿心失望。
耿亞塵突然有股衝動——帶月靈一起走,可是行嗎?別說她無法適應自己的世界,有惠妮在,帶著她又該如何?收做二房嗎?
「這裡應該還是月牙族的領地,應該不會有其它的人來,再過一會兒,他們就會來找你!」他無法回答月靈的問題。
他站起來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折回月靈的身旁,俯下身輕吻月靈的唇,心中竟有些難捨。
他下定決心似地直起身子,頭也不回地朝他認定的方向走,月靈定定地望他的背影也不喊他,她不知道耿亞塵這一走會是事情的結束還是另一個故事開始。
第三章
耿亞塵不知道在無際的叢林裡走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要走多久才能找到下山的路,他總以為自己很聰明,卻在短短的幾天,做了兩項最蠢的決定,一是跟胡大平賭氣深入蠻荒;另一樁則是離開月靈,使自己重陷蠻荒。
起初他還信心滿滿地往前走,煞有其事地做上各種記號,可是到最後,他簡直就是漫無目的地走,難道老天真的為了他離開月靈而懲罰他嗎?
自己是二十世紀新男性,卻莫名其妙在深山裡被人逼婚,儘管月靈如此令自己心動,可是就是有點不甘願,難道這樣也錯了嗎?更何況所有的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
他一步一步地走著,全身像沒了知覺似的,整個世界離他愈來愈遠,愈來愈遠……
「醒了!醒了!」
耿亞塵緩緩地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像有幾個人圍在自己身旁,他閉上眼,再睜開眼,那些模糊的人影還在,他才確定真的有人圍在身邊。
那些來回晃動的人全穿著白色的衣服,耿亞塵的意識及判斷力並沒有隨著眼睛打開,一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你還好嗎?有沒有那裡不舒服?!」
耿亞塵循聲望過去,那個說話的男人脖子上掛了一個……他睜大了眼睛,天啊!他居然掛了一個聽診器。
這個驚人的發現給了他起身的力量,他坐起來扒著男人的手喊著:
「你是醫生是不是?是不是?」
男人笑著說:
「你看我的樣子不會像是郵差吧?」
「這裡是什麼地方?」
「市立醫院!」
耿亞塵再看看自己躺的床,雖然是醫院的床,但那可是一張真正的床,他激動地喊:
「我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
「你身子很虛弱,別太激動了!」醫生替他稍作檢查之後點著頭說:「你的身體不錯,現在除了有點虛弱之外,其它並沒什麼大礙,不過現在你最需要的是休息!」
耿亞塵想想不對,他記得在完全失去知覺之前是倒在杳無人煙的山裡,怎麼會躺在醫院呢?
「我怎麼來的?我是說,我怎麼會在這裡?」
醫生一邊作病歷記錄一邊說:
「你昏倒的地點選得不錯,就選在我家門口,所以我才送你來醫院,按你體力透支的程度,還有你腳上那雙破損不堪的鞋,想必你一定走了很遠的路。」
「可是我明明……」
耿亞塵打住了話,或許是自己精神恍惚記錯了,好不容易才回到文明世界,可別因一時爭辯而被人當成了瘋子,到時想回到真正屬於自己的世界,恐怕比要離開月靈更難。
耿亞塵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喊:
「我的相機呢?」
一名護士拿在手上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你說的是這個嗎?」
耿亞塵一把搶過相機,仔仔細細地檢查,確定沒有人動過才算放心,自己弄得這麼狼狽,再丟了唯一的證據,這個臉可就丟大了,而且有了這些照片,就可以理直氣壯地打電話給叫楊建安派人接自己回去。
月牙族既然在滇緬交界的山區,那麼自己不是在滇就是在緬,這些人說的是中國話,那一定就是滇,他抬起頭望著醫生問:
「我可以打電話嗎?」
「現在?」醫生有些為難地說:「你現在需要多休息!」
「醫生!我恨好,你剛才不也說過,我的身體狀況不錯對不對?我只是很累,可是也沒聽過有人累得連電話都不能打的吧?況且我必須找人來付醫藥費,你救了我,我總不好意思連醫樂費都付不出,讓你對醫院不好交代!」耿亞塵只想趕快離開這裡,他恨不得現在就看到胡大平懊惱、驚訝、羨慕的眼光!
「好吧!密斯李!去找張輪椅來推他去我的辦公室!」他當然不想有金錢上的問題。
耿亞塵心中的興奮勝過他身體上的疲憊,握著話筒時手都有些顫抖。
「喂!楊先生!」
聽到楊建安的聲音,耿亞塵才真有一種歷劫歸來的感覺,一顆心已快要跳出來。
「喂!那位?!」
「耿!亞!塵!」
※ ※ ※
楊建安一接到耿亞塵的電話,就立即派人前去接耿亞塵回來。
再踏上自己的土地,耿亞塵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心中百感交集,難以言喻的激動一直充塞於胸臆之間,他從來沒有一刻,對自己的土地有這麼深的感動。
他跟楊建安只有在討論設計圖時見過一面,但楊建安在接到自己的電話後,二話不說,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己接回來,所以在機場見到楊建安,他就像見到親人似地緊緊擁著他,所有的感謝都盡在不言中。
現在他躺在家中的按摩浴缸內,熱水鬆弛了他全身疲乏的肌肉,還有每一根緊繃的神經,這才是屬於自己的生活,這才叫做享受。
他閉上了眼睛,讓水流按摩他每一吋肌膚,腦中所有的思維也隨之沖淡,他要他的腦子跟身體一起得到徹底的休息,然後再乾乾淨淨、從從容容地去見惠妮,還有胡大平——尤其是見胡大平,他當然得略去自己狼狽不堪的那一部分。
摒除了心中、腦子所有的雜念之後,有個人影卻倔強地不肯離開,耿亞塵甩甩頭,依然揮不去那個人影,那個影像卻愈來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