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耿亞塵心動的不只是七位數的設計費,而是這龐大設計費背後所代表的評價,而且單是這件案子本身就是一種挑戰,這次的設計可能會使自己在建築史上留下不朽的一頁。只不過,這麼好的機會,這麼優渥的條件,胡大平怎麼會輕易放棄?難道還有什麼更可怕的陰謀?
他一臉懷疑地望著胡大平,直截了當地問:
「胡大平,既然你有構思,又有資料,又對這個地方作過瞭解,楊先生也提供這麼好的條件,你為什麼不去呢?」
耿亞塵當著楊建安的面,把話問得這麼白,擺明著說胡大平有陰謀,胡大平有些窘,不過他仍力持鎮定地解釋著:
「我剛才已經說過,這種高難度的設計,已經超過我的能力範圍,萬一有個閃失,我的招牌砸了沒關係,影響整個楊氏企業的形象,我可擔待不起!」
胡大牛這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但說服了楊建安,也令耿亞塵無從反駁。他已經自貶了,總不好再打壓,否則未免太欠風度。
「耿先生的意思怎麼樣?」楊建安逼著耿亞塵下決定。
耿亞塵是很想去,不過傳說總是傳說,除了畫這張圖的人之外,從沒有人真正見過這批建築物,更何況這作畫的人根本不可考,或許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也或許這只是一張憑空想像的圖,被後人加上了一些神秘色彩,再加上一點傳說。萬一自己老遠跑到那兒,撲了個空……還有,以自己今天在建築界登峰造極的地位,有必要冒這個險嗎?只要娶了安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己擁有的身價,何止幾十倍的七位數?犯得著以自己英俊瀟灑之軀深入蠻荒嗎?
「我看還是算了吧!楊先生!要耿兄去那麼遠的地方,實在有點強人所難,還是請耿兄就地取材,求新創意,憑耿兄的才華,必定也可以設計出很好的房子,只是可惜了這麼好的構思……」胡大平一臉惋惜,作勢就收起卷宗。
「等一等!」耿亞塵壓著胡大平的手:「我去,胡兄給小弟這麼好的機會!我不去,豈不辜負了您一番美意?」
耿亞塵明知道胡大平激自己跳入他的陷阱,偏偏自己就是嚥不下這口氣,而且當著楊建安的面,如果拒絕了,不管有沒有找到這座古跡,自己都先輸了一步。
胡大平臉上那抹可恨的冷笑,又浮現在耿亞塵的眼前,他搖頭罵著自己:「耿亞塵,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跟胡大平賭什麼氣呢?」
屋外的鼓聲突然停了下來,外面的黑一下子落人寂靜中,而這樣的死寂比剛才陣陣的鼓聲還教耿亞塵感到害怕。鼓聲停了,是不是表示他們將採取什麼行動?
這該死的胡大平,怎麼沒告訴自己,這裡有什麼原始部落,起碼自己還可以在出發前,對經常在這一帶山區出沒的土著作些瞭解,現在也不會如此束手無策,只能坐以待斃。
想想自己在文明世界中,雖沒有呼風喚雨的能耐,但至少也是隨心所欲,可是現在,他卻連站起來的勇氣都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死寂依然死寂,耿亞塵簡直覺得度分如年,過度僵硬,使得他原本就非常疼痛的身體開始發麻。一身冷汗,濡透了他的衣服。
就這麼坐著也不是辦法,他們若是不想煮了自己,應該不會在睡覺時間來探視自己;若是想煮了自己,現在已過了晚餐時間,離吃消夜可能還有一段距離,或許自己應該想辦法逃出去,他一個人千里迢迢跑來這裡,稀有建築沒看見就已經夠窩囊,命再丟在這裡,豈不是太冤枉了。
說做就做,他才準備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子像年久失修似的,每根關節都不聽使喚,他用力直起身子,跪在床上,膝關節像卡住似的喀啦喀啦地響,在這一片死寂中,聲音聽起來格外驚心動魄。
※ ※ ※
耿亞塵立即停止了動作,因為在這一片死寂中,他不知道這樣的聲音會傳多遠!
他又等了一會兒,確定除了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之外,沒有其它的聲音,他才又壯起膽子,躡手躡腳地下了床。
他的腳才一著地,卻根本無法支撐自己的重量,使得整個人撲跪在地上,他又不敢喊出聲,用手抿著嘴,強忍著痛,這才發現自己透支的體力並沒有完全恢復,以自己這種情況,就算逃得出去,可能也是死路一條,不過怎麼樣也好過坐在這裡等著被人煮來吃。他還是決定要逃。
才走到門口,正準備跨出去時,休止的鼓聲又再度響起,耿亞塵心頭一驚,想都沒想,就退回床上躺了下來,他仔細聆聽,才發現這回的鼓聲中還夾著歌聲,其實那也不算是歌聲,那只是很多人一起發出的聲音,跟著鼓聲的節奏,聽起來像是在唱歌。
耿亞塵雖然不懂音樂,也不知道他們在唱些什麼,但他至少可以從歌聲中聽得出歡欣與興奮,可是這樣的黑夜,他們在興奮什麼呢?
糟了!他們不會真有吃宵夜的習慣吧?
令耿亞塵更害怕的是歌聲愈來愈清晰響亮,表示這些人正朝著自己而來,他本來想衝出去,殺出重圍,繼而轉念一想,既然自己處於昏睡狀態時一直安然無恙,或許暫時裝睡還可以躲過這一劫,等天一亮,再想辦法逃出去。
有了打算,他趕緊閉上眼睛,想想不對,又抹乾了臉上的汗,他一直告訴自己:鎮靜、鎮靜!可是自己那顆不安的心仍不聽使喚地噗通噗通亂跳。
歌聲、鼓聲同時停止,可是耿亞塵卻強烈地感覺到,似乎就停在門口,接下來凌亂不一的腳步聲,顯示有不止一人走進屋子裡,他雖然躺著,可是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處於備戰狀態。
耿亞塵知道這些人正圍在自己周圍指指點點,像是在討論又像在爭執,耿亞塵心中的害怕簡直是難以言喻,尤其是這些人說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這時他才真正感受到任人宰割是什麼滋味,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討論該從那個部位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