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我只是--唉!我的心好亂啊!"她抱著頭,狂亂地低喊。
杜聖中是可以瞭解、也可以體會她心中的情潮騷動;但是他已竭盡所能地開導她了,接下來,該怎麼做,全得靠她自己,誰也幫不了她……
而且,他自己也不好受啊……
孟寒雨搔亂了一頭長髮,眼神混亂地望向杜聖中。"能不能告訴我--王漪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孟寒雨這突然的問話,並未使杜聖中驚訝,他沉思了數秒,眼神空洞地說:
"王漪--也是個稍嫌內向的女孩,她的天性非常溫和,對人有禮,總是以真心和人交往,所以她的朋友一向就多--不過,她雖然性情溫和、體貼,但卻十分死心眼,對於她所認定的東西,她從不會放棄。我還記得小學時,她為了想要收留一隻流浪貓,在無法得到她父母的同意後,居然倔強地帶著那隻貓躲起來。大人們又慌又急地找了很久,才找到她;被尋到的漪,眼中淌著淚,顫抖地抱緊那隻小貓,堅持說她要養它,否則不回家!那次事件讓我發現了漪的另一面。平時她總柔柔順順,但是她體內頑抗的因子根本就跟她的溫柔一樣多,或許還超出……"
杜聖中喃喃說道,孟寒雨原就青白的臉孔,在聽到杜聖中末尾的說辭愈顯死白。
王漪那晚所說的全是真的--她不會讓她好過的!
孟寒雨心中的不安在這瞬間衝馳到最頂點,逼得她幾乎要尖聲喊叫出來。
"寒雨--"杜聖中沉肅地說道:"無論漪怎麼想,她愛少陵雖是實情,但少陵愛的人是你更是事實;你因此而煩心不安,甚至對她懷有罪惡感,這些,說難聽一些,根本就是庸人自擾,對王漪、對你都沒有絲毫用處,更沒有幫助!說坦白些,你若真要補償她,那就是離開少陵!但是,你做得到嗎?"
"不--"她猛烈地搖著頭,激動地反對他的話。
"唉!就算你做得到,少陵也永遠不會接受漪的感情。寒雨,人間的真愛並不是唾手可得,也不是單方堅持己意就能得到相同的回應,有時候就算你做了再大的努力,對方也還是無動於衷;對漪來說,她演的就是那個努力求取回音的角色,而少陵,對於她的努力,永遠都不可能有所回報。在愛情的世界裡,'有志者,事竟成'是行不通的;而既然選擇了愛,就要有承受不被接納的勇氣。"
孟寒雨茫然神傷地望著杜聖中,他所說的話一點也解除不了她心中的不安;相對地,只有更令她感到心靈被撕裂的痛苦。
她該怎麼辦?
她要怎麼做才對?
杜聖中疲倦地笑笑,舉起手,輕微地拂過她的臉頰。"其實我也掙扎過,有好幾次,我真的很想將我的愛意完完全全吐露出來;想是,當我想到我的表白永遠也不可能有所回音,我又何必去踏這渾水呢?能維持現況,我就很滿足了。下這個決定,很難、很痛苦,我甚至以為這是老天對我的詛咒,它故意要讓我看得到愛情,卻永遠也無法掌握愛情。於是我只好又想,這是老天給我的一場試煉!如果我能從這試煉裡解脫,那麼我將能活得更快樂吧!雖然我也知道,無論我能活得多麼快樂,我將難忘那曾經有過的痛楚,但是,我仍心甘情願,絕不後悔!所以寒雨,你一定要好好地愛少陵,不要有任何退卻的意念,這對我們來說,才能算是真正的補償……"
孟寒雨為她的真誠流下眼淚;她咬著牙,半句感激的話都說不出來。
杜聖中很輕柔地拭去她的淚,微笑著說:
"你和少陵都有著不自覺的天真。或許就是這樣,我才會那麼喜歡你,才會那麼痛苦……"
他放下手,注視著她,許久才逃避似的跑走。
???
童少陵回到小鎮的第一天,他便迫不及待地先去見孟寒雨,卻震驚於她的朱顏消瘦。才五天的時間,她怎麼會憔悴如斯?
他的第一個反應是杜聖中沒有將他所托負的放在心上;但孟寒雨卻只是一逕地搖頭,而勉強裝出來的笑,更讓他的心不住地抽痛。
後來他想,一定是她聽到了什麼傳言;對於這個揣測,孟寒雨連笑都裝不出來,只能以呆滯、無神的目光回應他。
她那恍惚的神情令他不忍、令他心疼;他緊緊地摟住她,什麼都沒再說。
"第二天,適巧是星期日,童少陵輾轉枕側,一大早就醒了;心中想著,該用哪種方式與王漪對談?!
吃過早飯,向他母親說了聲,他便心不在焉地出門了。
他踱著,不知不覺竟走到了王漪家外頭。他猶豫地在她家門外徘徊,而那只想按門鈴的手,卻是怎麼也舉不起來。
再徘徊了一陣,他索性心一橫,毅然按了門鈴,而後就靠著牆壁,等待那扇門的開啟。
出來應門的正是王漪本人;她一看到是童少陵,滿臉就流瀉出無法抑上的喜悅。
"少陵,你回來啦!"
童少陵對她微微一笑。"出去走走?"
"好!你等我一下。"王漪動作敏捷地奔回屋內,不一會兒,又快步地走出來。
"走吧!"她反手關上門。
沉默地走了一段後,王漪對他笑著說:"今天好難得,你居然會主動來找我!"語意中微妙的哀怨,重重地壓在他心間。
童少陵突然心生一股對她的歉疚感;如果他肯對她多用點心的話……
只想到這兒,他便止住了這念頭;到如今,再後悔,又於事何補?對她造成傷害既成事實,只好設法補救了。這不只是為了他自己和孟寒雨,也是為了王漪。"算一算,我們認識有超過十年的時間了吧?!"
他雙手插在口袋中,輕聲地說。王漪則點點頭,不明白他為何會提起這件事。
"你和聖中,一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