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少陵說得無倫次、無條理,在在表示他此刻的心是雜亂難安的。孟寒雨用手去擋住眼睛,還是沒有說話。
"剛剛,當漪醒來時,看到了我,她哭著抓住我的手,什麼話都沒說,就只是一直哭。而我卻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我好想問她--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那麼做?我不知道!"
童少陵說著,渾身抖動個不停。孟寒雨坐起身,俯低身子,抱住他。
"我不應該漠視她對我的感情,我該早點向她表明,我只把她當成好朋友看待。"童少陵的聲音自她的圍繞裡幽幽飄了出來。"聖中說我對感情很遲鈍,我真的是!我不僅傷了漪,而且也傷了你!我真該死……我真該死……"
童少陵忍著淚,故作平靜地說:
"寒雨--對不起!對不起……"
話聲很快就飄失在黑暗中,他用力地緊抱她一下,然後跳起身,衝跑出去。
這一晚,孟寒雨數著夜風叩窗的響聲,睜眼至天明。
???
王漪的自殺事件並未傳到師長們的耳中,但是,卻在同學間暗暗地流傳開來,而且流傳的速度比病菌傳染的速度還要快速。沒有多久,幾乎全年級的女生班都知道。又沒有多久,連隔著寬寬的水泥集合場那邊的男生班,也開始有耳聞。整個學校就像是一鍋緊密的滾燙沸水,悶才竄騰的蒸氣,隨時隨地都可能地衝破那禁錮。
孟寒雨每走在校園中,隱隱然總會感到身後飄散著論論或敵意的眼光。她並不在意,只是感;沒有童少陵的校園,她真的很寂寞。
自從那天起,童少陵就沒有來過學校。由杜聖中口中,她知道,童少陵每天泰半都陪在王漪身旁。雖然她已出了院,但是她的精神一直不穩定;她的父母依然不知道她究竟為何要這麼做,但也不敢多問,怕刺傷她。所以拜託童少陵--因為她們的交情,而他也深覺愧疚,於是就請了假,陪在王漪身邊。
一直到今天,也有一個星期了。
孟寒雨仰著鏌灰的天色,雖然還不到黃昏時分,但是陽光卻虛弱得只有微光明,勉強地覆蓋大地。
她又低頭慢慢走著,孤獨地看著自己的影子,出現了另一抹黑影。
"寒雨。"
孟寒雨抬首望了杜聖中一眼,繼續望著自己的影子走。
"你最近還好嗎?"杜聖中關心地詢問她。
他也聽說了那些流言;這次的事件加上前次大家仍記憶猶新的耳語,似乎有愈來愈嚴重擴大的趨勢,他十分擔心孟寒雨的反應。
他並非偏袒孟寒雨,只是就如同他曾說的,愛情並非努力就能得到,既然愛了,就要有不被接受的心理準備。他不想對王漪的作法提出評論,她是在為她的愛情奮鬥,只是錯了方式,而且她也不知道,就算她因而成功地留住童少陵的身,他的心也會永遠遺落在孟寒雨身邊。
但是她起碼比自己勇敢,比自己有勇氣面對愛情的挑戰;他輕輕歎了一口氣,為什麼每一個人都要為愛癡狂,為愛傷心?!
他搖搖頭,想要搖去這些紛擾的思緒。
"少陵最近都沒來找你?"他明知故問。
孟寒雨慢慢抬起頭,又非常輕緩地搖頭。
"他--還好吧?"
杜聖中輕語道:"最近瘦了,不過--還好!"
"那她呢?"
杜聖中沉默了一下,回答說:
"她的精神非常頹喪!醫生囑咐說,最好不要再讓她受任何刺激了,否則難保她不會再做一次傻事!"
"她還不覺得幸福嗎?少陵不是已經在她身邊了嗎?"孟寒雨微弱的聲音裡有很深的感慨。杜聖中忍住想要擁抱她的衝動,說道:
"少陵雖然人在她身邊,但是他的心卻是一直惦掛著你;他每天都會告訴我,要我替他照顧你,看看你有沒有好好吃,好好去上學。他一直記著你的,所以你不能就此放棄他!目前只是過度期,等漪康復後,你們就不會再分開了。這段時間裡,你一定要忍耐,好嗎?寒雨,好嗎?"
孟寒雨咬著唇,眼眶裡的淚不住地滑落,她哽聲說:
"請你告訴少陵,教他不必為我擔心,我沒事的,我會撐下去的!"
杜聖中幽幽地望著她,然後說:
"寒雨,你……你恨漪嗎?"
孟寒雨驚異地將含淚的眸子移向他,又迅速轉開,但是早已洩露那其中的罪惡感,以及恨念。他語重心長地說:
"漪為了得到少陵的愛,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這樣的行為,雖是情有可原,但是她已鑽進迷繭,困身其中而走不出來了。現在,我們只求她能早日體悟愛的真諦,不要再死心眼苦守一分永遠也得不到的愛,就阿彌陀佛了。但是寒雨,你絕不能因此而恨她,你不能因而扭曲你聖潔的心!你……"
"其實你也該恨我的不是嗎?"孟寒雨忽然抑止不了自己的情緒而哭喊了起來。"對你和她來說,我不都該是你們最恨的人?為什麼你現在還能站在這兒,那麼溫柔地安慰我?"
杜聖中扶住她的臉,正視她說:
"為什麼我要安慰你?因為我喜歡你,不忍心傷害你,這個理由還不夠嗎?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說出口,或者非要擁有才算愛;有的人就注定只能在遠方守望他的愛!激狂佔有並不是愛情的唯一。既然我命定只能默默思念我所愛的人,我為什麼要去強求?為什麼要破壞眼前的和諧?"
孟寒雨凝淚的瞳眸與杜聖中痛苦卻清澄的眼神相對,她啞聲說:
"對不起……對不起……"
杜聖中放開她,深長地歎口氣,極致溫柔地撫摸她的發說:
"沒關係!我只希望我們之間不再有芥蒂。愛情本來就是這麼--無奈,誰都無權定奪誰的對錯!"
黃昏悄悄地降臨;杜聖中轉開眼睛,茫茫然地望向那輪碩大的火球,正乏力地往山那頭慢慢沉淪。
???
同樣的夕陽,映在站立窗邊的童少陵的眼裡,卻是思念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