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他看到火車慢慢地滑進站,不知為何,他竟微笑地朝車站方向揮了揮手,才轉身離開十字路口,走了幾步,身邊竟多了個人——
「去哪?」杜聖中笑笑地問。
「隨便走走。」
兩個大男孩並肩沉默地走了一會兒,杜聖中打破沉默。「最近很少看到你找王漪!」
「嗯。」童少陵平板地應了聲。「少陵……」杜聖中忽然支吾了起來。
「什麼事?」少陵側首望了他一眼,不明白他這罕見的猶豫所為何來。
「你還記得前幾天那個到過我們社上參觀的學妹嗎?也就是後來我告訴你,她叫孟寒雨的那個小學妹,你還記得嗎?」
童少陵揚揚眉,沒有作聲。
「我想……」杜聖中還是支吾其詞。末了,他露出一臉的笑。「沒什麼,只是問你記不記得她而已,沒什麼事。我要回家了,我家人在等我吃飯呢!明天學校見了。」說完,他轉進一條巷子,身影迅速被黑夜吞噬。
童少陵不解杜聖中適才一番話的用意。他也許是吊兒啷縑A但從來不說廢話,因此,他一點也不相信他說的沒什麼。
算了,多想無益!童少陵對著一片夜色歎了口氣,繼續朝他家前進,打算明天碰到杜聖中再問個詳細!
第二章
像是避開什麼似的,孟寒雨原本散漫的步伐,在看到那許多透出溫暖光點的窗戶外景象後,變得急速,直到她快步走入恆常黑暗的屋子裡,她才覺得舒暢了些。但只片刻,陰鬱的情緒又重重壓住她的心頭。
走進客廳,她才發現廳內灑著薄薄光幕,隱隱約約有個陰影斜倒在沙發椅上。她很快地就認出那個陰影正是她偉大的雙親之一--她的母親,而她聽到孟寒雨的關門聲後,也立刻驚醒過來。
"回來啦!怎麼這麼晚?"口氣倒也不是責備,反而隨便問問的意味還來得濃厚些。
孟寒雨不答腔地走進房間,她的母親尾隨而至,看到房中大大小小的箱子,驚訝地問:"你要搬出去?"
孟寒雨轉過身,直直望著她母親,聲音淡淡地說:
"通車太累,我要搬到學校附近住,不過星期假日還是會回來這裡。"
她母親點點頭,關心地說:"一切要小心……"
"自己一個人還能不小心嗎?"孟寒雨自嘴角露出一點笑意,看起來刺非常。"難道在你自我追尋愜意的生活之餘,還有閒工夫來理我?"
她母親臉上的關懷在瞬間全都凍住,只有那對與她相似的眼眸和她互望著。孟寒雨抿著唇,眼神朝四方遊走,不經意瞄見她尚未收拾起的一幀全家福照片;內心繃了幾個月的悶弦,陡地"啪"一聲由中段彈開,她抓起那照片,衝到她母親跟前,神色激動地問:
"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凍結這些人的笑?為什麼?"
她的母親一臉蒼白地看著她,眼中多了絲無奈。
"小雨--"她幽幽地歎息說:"有時候,相愛的兩個人並不一定適合在一起!也許現在你還不懂,但是有一天,如果你愛過,你就會懂得媽媽今天所說的了。"
"愛是什麼?"孟寒雨冷冷地笑,寒著聲說:"你口中所說的愛到底值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們自私、膚淺,只會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在我看來,你們根本就不配談什麼愛不愛的。"
她母親聽了她尖酸的批判,她只能輕歎,良久才開口:"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我,我走了,自己小心點!"還是這句叮囑,說完,她轉身走出孟寒雨的房間,然後輕悄地關上門,將廣闊的空間留給孟寒雨獨立在其中。
她緊捏著相片,指尖所觸的玻璃表面涼涼冷冷的,毫無熱度,就像是冰冷的現實般提醒著她的處境--她是個沒有人愛的可憐蟲!
一直以來,她的父母就是她的支柱。她每做一件事,只要想到父母,她就會全力以赴,因為她要他們永遠以她為榮。
但是,這支柱卻毫無預警地倒下;須臾之間,她成了有父、有母、有家人,卻得獨自浪蕩的人間孤兒,再也沒有人站在她身前為她擋風遮雨,再也沒有人肯無私地為她付出關懷。同時,在過去她所認同的價值觀也一併破滅粉碎--她成了一個失去信仰的人,她再也不相信什麼了。
"這樣倒也沒什麼不好。"她冷冷地笑說。放開手中的相片,冷冷地看著它掉落到地上而四分五裂,然後她從破碎的鏡片中拾起那張全家福"刷"地對半撕開,再一分為四,接著變成八塊,而後扔進垃圾筒內。
"你們既然捨棄了我,我也要將你們遺忘,一生一世不再想起你們!"說著說著,她的眼中閃出一點淚光,但是她咬著牙,斷然逼回那點脆弱;換了身衣服,她提起行李,離開這幢充滿寂寥與冰漠的空間。
???
一連幾天,孟寒雨都在忙著搬家。她住的地方就在學校後面,離學校過幾分鐘路程,開了窗,教室內的舉動便瞧得一清二楚。會選擇住在這兒也不是貪近,只是她正好看到招租字條,進屋看了看,覺得還不錯,就租了下來。
忙了幾天,大致就緒後,孟寒雨總會在放學後回到小屋,換過一身制服,到小鎮上晃蕩。
不久,她就摸清了小鎮上重要與不重要據點,也得知一些小鎮的歷史;但是,她嚴禁自己對此產生任何感情。
後來,她結束遊蕩,固定至一家店內消磨時間,那家店名叫做"末世紀"。很難去歸類它究竟屬於哪種性質,既非咖啡館,也不是餐廳,當然更不是PUB、酒吧之類的,好像什麼都不是,又什麼都有那麼一點。
"末世紀"從正午營業至凌晨兩點,店裡恆久放著情歌;如今她才知道,各國的情歌都一致是哀傷的。原來,無論哪種情歌,均永恆歌頌愛情的無常。再有就是不分晝夜堅持昏黃的燈光,坐久了,總讓人莫名地惶然,卻又感覺特好,好似這人生什麼都可以算了。畢竟世事如此多變,今天在乎的,到了明天也許就不值得一提;因此,又何必去斤斤計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