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那一夜……他們原本興高釆烈地慶祝一樁交易的成功。」他停了一下,隨即發出變調的淒笑聲。「結果不到幾個小時……全死了……每個人都死了,而我……卻當著米兒的面前殺了她的父母,自己最疼愛的親妹妹。」
她美眸凝聚震駭。
籐井凝是他親手殺死的?
是以,那麼多年來,他急欲利用「鈦魔晶」來彌補他犯下的錯誤?
巫蝶衣蹙眉,見他悲慟的模樣,酸楚直往心頭上冒,卻忘了思索他前面那句「每個人都死了」的意思。
「年紀尚小的米兒,親眼見到自己的父母死在眼前,嚇得無法接受事實。把自己封閉起來,不哭不笑……甚至一句話也不說。其實……我倒寧願她恨我,也不要她封閉自己……」
眼眶逐漸泛紅,巫蝶衣抿咬下唇,克制自己別啜泣出聲。
「束手無策了幾個月,米兒終於清醒……會開口說肚子餓,後來發現那夜的事情她全忘了,忘了自己最信任、最親愛的舅舅殺了她的父母……」
不忍他繼續沈溺於傷心中,巫蝶衣阻止道:「夠了!別再說了。」
「我這樣一個狂魔……連自己的親妹妹都殺,真該下地獄!」瘋狂笑聲刺耳地響起。
黛眉蹙緊,巫蝶衣難過地低問:「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你明明傷心得想哭,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大笑?」
笑聲戛然消失,籐井徹嘴畔的笑痕僵止,默默地不置一詞。
兩道視線彼此黏著,巫蝶衣清楚瞧見了他眸底深沈的哀戚。不知怎地,她突然好心疼眼前這男人。
倘若可以,她倒好想妤想替這男人大哭、宣洩一場。
「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們之間不是有了協議,半年之後,你就能得到『鈦魔晶』,而你妹妹終將復活,你又何必耿耿於懷過去犯下的錯?」巫蝶衣故作灑脫地安慰著他。
「對!『鈦魔晶』,還有『鈦魔晶』……」
說不出此時的心情,巫蝶衣彎起無奈的淺笑,撐起身準備離開。
「那麼你呢?就那麼想當救世主?」大掌拙住她纖細的手腕。
就算犧牲自己也不在乎?居然能把一切說得如此輕易?
「不,別把我想得那麼神聖。」巫蝶衣搖頭。「因為我們之間存有協議,你又忘了嗎?我給你一心所求的『鈦魔晶』,但你不准傷害我的家人。」
「是嗎?」驀然,他手臂伸攫住她的纖腰,拉近與她之間的距離,仔細端瞧她的粉顏。「那……我呢?這段日子以來,你那麼關心我,究竟是為了什麼?」
與他俊邪的臉龐只差距幾公分,男性麝香肆意瀰漫,聽著他邪魅般誘人的醇厚聲音,巫蝶衣雪頰暈紅,慌亂地想推開他。「放手!」
「到底是為了什麼?」
「沒有為什麼,我……我沒有愛上你,你別誤會了!」她急忙地辯解。
聽見她心急之下吐出的話,籐井徹加重箍制力量,微瞇眸於緊凝著她。「嗯?」沒有愛上他?
「快點放開我!」
他的指頭跟隨著視線,一路從她面頰滑到嬌艷紅唇,流連忘返。
「籐井先生……」她的手拚命地推著他壯碩結實的胸膛,一顆心因害羞而急遽跳動。
「我曾答應過凝凝,一定會讓她過得幸福、快樂,但我卻不小心殺了她。好不容易,讓我找到『鈦魔晶』,可以彌補錯誤了……」縱使「鈦魔晶」已掌控在手中,可為何他仍感覺不到開心?
「但為什麼……」
生平第一次與一名男人這樣親近擁抱,她羞赧又慌張地推拒。
他眉頭突然蹙起,飄出喟歎,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在她耳畔喃訴:「為什麼……『鈦魔晶』偏偏是在你身上……」
因為只顧著掙扎,巫蝶衣沒聽清楚他的低喃聲。「什麼?」
籐井徹沒有回話,下一瞬,輕輕地鬆開手,歸還她自由。
愣了下,巫蝶衣竭力漠視心底那股莫名空虛與惆悵。「我……你早點休息吧!」
望著她遠去的倩影,籐井徹漸漸合上限眸,掩去紛亂的愁緒。
為什麼替他驅走夢魘的人,偏偏是體內流融「鈦魔晶」的巫蝶衣呢……
* * *
心慌意亂地跑回房裡,巫蝶衣忙不迭地衝入浴室,旋開水龍頭,不停地用冰冷的水潑灑暈紅髮熱的臉。
「不……走開,走開!」她大喊,想驅散縈繞腦海的那雙熾熱綠眸。
她沒有愛上他!她沒有……
她怎會愛上一名急欲奪取她性命的男子呢?
她絕對沒有愛上他……
在洗手檯蓄滿冷水,巫蝶衣狠狠地將整張臉浸入,直到缺氧、憋不住氣時才抬起頭,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鏡子中的女人,有著一張嫣紅的嬌顏,燦亮的眸子寫滿紛亂心事……
「不!」
她突然掩唇驚喊,瞪視著鏡中的自己。
她見過!
她曾見過愛戀上聶靖天的巫糖香臉上也曾出現這種表情……
難道說……難道說她也……
巫蝶衣緩緩地跌坐在地,明眸悄悄溢出清淚。
無論她如何抗拒,似乎也無法讓駐足心扉的狂傲身影消失……
為什麼老天要讓她愛上一名不該愛的人呢?
「為什麼……」她縮起雙腿,環抱住自己埋進雙膝中,無助地哭泣。「為什麼要讓我愛上他……」
這些日子來他與她之間相處的種種畫面,紛紛竄進她腦海,揮之不去。
巫蝶衣臉上淚水持續漫流。她發現自己早已將他每一分神情清晰地鐫刻於心版上……
她這樣愛著他,那麼他呢?
他也愛上她了嗎?
他究竟是什麼心態?
對她饒富好感、濃厚興趣的同時,仍能狠心地讓她每日服下召喚「鈦魔晶」魔力的藥水……
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
今夜,深沈的哀傷不停地啃蝕著巫蝶衣的心……
第六章
「舅究竟怎麼了嘛,一整天都把自己關在房裡。」葉米兒有一下沒一下地細嚼口中的米飯,不滿地抱怨。
昨天無法順利為舅慶生,誰知道,今兒個舅又一直把自己悶在房裡,直到用晚餐時刻仍不見他的蹤影,害她的心情真是越來越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