鬈翹的長睫輕輕揚了揚,睡眼惺忪地瞄瞄陌生的環境,迷離的神智猶未能清晰思考,呵了口氣,她慵懶地翻身,半張臉埋於枕心,再度掩上眸,唇邊甚至勾著淺淺的笑痕,打算重新回到溫暖舒適的夢鄉。
驀地,察覺到不對勁,巫蝶衣猝然從床上翻身坐起,驚愕地瞪視著前方。
發生什麼事了?
她怎麼會在這?這又是哪裡?
記憶緩緩回籠,憶起自己先前與籐井徹定下的交易,她慌亂地跨下床,卻不慎被覆蓋在身上的天鵝絨絲被給絆跌在地。
「噢!」
巫蝶衣掙開身上纏亂的絲被,一抬首,視線赫然對上一雙墨綠瞳眸。
是籐井徹!
原來這房內並不只有她一人存在,她臉上因先前的笨拙動作而浮上尷尬熱息。
姿態優雅地落坐於沙發上的籐井徹,沈默地瞅著她頰上淡淡的紅暈,嘴角隱約向上一挑。
巫蝶衣站直身子,四處顧盼,問出心中疑慮。「這是哪?我怎麼會在這?」
她十分訝異自己仍然活著。她不是早該交出「鈦魔晶」,將全身的鮮血過渡了嗎?怎麼會跑到這來?
漂亮的濃眉一蹙,籐井徹眸色染上灰暗。「這裡是『意軒閣』。因為祭司必須先花費一段時間來喚醒『鈦魔晶』的魔力,才能進行起死回生的儀式。所以在未來半年內,你就住在這裡,每日固定服用祭司所指定的藥物,直到『鈦魔晶』的魔力甦醒為止。」
靜靜地聆聽著,巫蝶衣眉心微攏,心中五味雜陳。
呵,這下她多出了半年的時間可活,她該覺得慶幸嗎?
他繼續說道:「只要你行動範圍不出這幢別墅,不企圖脫逃,其餘的我不加以干涉,甚至吩咐手下待你如賓客照料,如何?」
「巫家……」她最掛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最親愛的家人。
「只要你安分,我答應過的事絕不食言。」籐井徹插話,打斷她的憂慮。
巫蝶衣點了點頭,明瞭自己並無選擇的權利。
她突然消失,定會為巫家掀起濤天駭浪,不過……只要能保護家人的性命,其他的事似乎也不再那樣重要了。
重重地吁了口氣,她強迫自己壓下落寞哀傷的情緒,盈盈眸光對上綠瞳,柔柔地說道:「謝謝你放了聶靖天。」
倘若那一夜籐井徹堅決弒殺叛徒,相信聶靖天絕對沒有活命的機會;而當悲劇成真時,她真難想像失去聶靖天的巫糖香,該如何堅強地活下去。
望著她一副真誠的模樣,籐井徹眉一挑,冷笑道:「真心誠意感謝一位欲奪取你性命的傢伙?」這女人莫非是嚇傻了?
「我是真的很感謝你願意成全聶靖天與香香的幸福。」
籐井徹的笑有一瞬間僵止,隨即冷淡地回道:「我說過,我只要『鈦魔晶』,其餘人是生是死,我一概不在乎。」
他竭力抹去與聶靖天之間維繫多年的主僕情誼,塑造出冷情模樣。
巫蝶衣沒有說話,燦燦明眸望著他,好似可以明白他並不是那麼痛恨聶靖天的背叛,她唇兒緩緩地彎起柔甜的笑。
將她的神態納入眸底,籐井徹眉宇攏斂,狐疑地問道:「你不害怕?」
明知道自己的性命頂多活不過半年,這女人猶能一派安然?
倘若這不是刻意佯裝的表現,他幾乎要佩服起她的勇氣了。
巫蝶衣愣了一下,頓覺他的問話挺有趣的。假若她怕死的話,那麼一開始時便不會自願犧牲了呀!
瞬了瞬眼睫,眸中飄過一抹異樣神采,她突然轉變態度,低垂著頭,輕聲說:「有點……」
見著了理想中她該有的反應,籐井徹譏諷地撤嘴。他果然沒有猜錯,膽怯的蠢女人,明明怕死卻還要佯裝堅強。
見巫蝶衣貝齒咬著下唇,雙手拚命絞扭,纖肩微微顫抖,狀似低泣的模樣,他瞳色漸轉為森冷、不屑。
須臾,粉顏倏然抬起,她秀眉顰蹙,紅潤唇兒掀啟。「對不起,我盡力了。」
「什麼?」籐井徹面容染上困惑,摸不著頭緒。
「讓你失望了,我哭不出來,學不會你期望見到的怯懦、淒楚模樣。」見到他錯愕的表情,她眼眸緩緩地飄過惡作劇的狡黠笑意。
這男人肯定是個沙文主義著,喜愛見女人柔弱膽怯的一面。
他被耍弄了!
籐井徹面容罩上寒霜,瞪著她,不置一詞。
巫蝶衣無辜地圓睜美眸,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適時,響起一道叩門聲,一名身型矮胖的光頭男子走進,他彎下腰在籐井徹耳畔低喃著。
籐井徹對他淡淡應了聲,眸光仍緊緊地瞅著巫蝶衣。
朱葛挺直身子,不意見到巫蝶衣絕色的面容,怔愣了下,黝黑的臉冒出害羞的傻笑。「呃,巫小姐,小的叫朱葛,往後有什麼需要就請吩咐小的吧!」
想下到巫蝶衣是這般美麗,他還以為與「鈦魔晶」這魔物融合的女人,必定長得像鐘樓怪人咧!
巫蝶衣對朱葛微笑頷首,教朱葛為之失魂。
籐井徹怔愣了片刻隨即收回眸光,沈聲對朱葛說道:「出去。」
望著籐井徹頎長偉岸的背影,巫蝶衣笑了。
原來籐井徹並無想像中那樣的陰騖沈悶,傻愣時的模樣還挺可愛的呢!
* * *
縱使巫蝶衣一心惦記著家人,但既然已與籐井徹定下協議,也只好壓下欲探知家人近況的衝動,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情,好適應這裡的生活。
發現屋外下了一上午的大雨已轉成濛濛細雨,悶得慌的巫蝶衣決定出去透透氣。
一打定主意,腳跟隨即一轉,便往房外邁去,她邊走邊欣賞著屋內仿造十九世紀歐式浪漫的裝潢,心中讚歎連連。
在這幢偌大的屋子內,完全不見其他人的蹤跡,四周靜得恍若連一根細針掉落地面皆能清晰聽見。
一路來到大廳,她眼尖地察覺屋內設有數架監視器,看來,籐井徹果真對她處處設防。
難道那男人還不明白,他手上握著巫家數條人命,她是輸定他了,哪還會想反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