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這麼有自信,是因為她的頂頭上司通常準時九點出現,三年來從不曾出過錯。
而今天,她錯了,錯得徹底。
以往七分鐘就走得到捷運站的她,先是花了兩倍的時間才走到月台搭上車。
新鞋磨著她腳跟的肌膚,剛出門還不以為意,卻在上下樓梯間,隱隱的刺痛從腳跟傳來,她忍耐又忍耐,兩腳交換重心站著。
然而她的秀眉已經開始打結,再加上人擠人的車廂,踩著兩吋高跟鞋的她,眉頭越皺越緊。
等她走到往常買早餐的攤位,已經八點四十五分,情勢很緊急,已容不得她買份早餐。
雖然她很急著想趕到公司,因為她的頭髮還沒梳、妝還沒畫,可雙腳卻死也不肯跟她配合,一步比一步走得更慢,顏妍強烈地感覺到腳踝與皮鞋接觸的地方,劇痛只有增加,沒有因為穿了半小時而適應。
她就像個機械人似的,僵硬的移動。
要不是那雙跟了她三年的皮鞋,昨天在下過雨的泥地中開口笑了,她也不會去買一雙百貨公司小姐口中又流行又時髦的高跟皮鞋。
昨天試穿時,真的很好穿,可是當她真正穿出門,她才知道什麼叫作有苦無處訴。
不管她的腳有多痛,她一定必須趕在總裁進公司前,整理好儀容,這樣才不會有損她總裁秘書的專業形象。
進來這間公司已經三年多,和公司一起成長,她的考績從不曾被打過一個叉叉,連三角形都沒有,就算是今天也不行。
忍著痛、咬著牙,顏妍總算在八點四十九分到達這幢位於市中心,傲視其它大樓的總公司,她的辦公室。
老天,允許她稍微不淑女一下,因為她的腳真的很痛。
顏妍痛得眼眶泛紅,她才沒有時間等疼痛過去,她必須做個盡職的秘書,只要一踏進公司,就必須嚴守自己的分際,這是她嚴以律己的原則。
但今天……總裁還沒來,拜託,今天讓總裁晚個五分鐘再上來。
她誠心地向老天爺祈求,希望老天爺能像平常一樣保佑她。
顏妍把那雙尚未柔軟的皮鞋,踢進自己的辦公桌下,跳著到一旁的茶水間,拿著她上班的必備工具,一個垂著珍珠的髮簪、一副厚得足以把她迷人的雙眼遮起來的無度數眼鏡,還有一支被她用得所剩不多的口紅。
她才打開口紅,看著鏡子想為自己痛得慘白的嘴唇擦上,但已被磨破皮的腳跟隱隱作痛,讓她忍不住呻吟了聲。
她水靈靈的眼睛,因忍痛而眨著。
闕直浩揉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他加班了一整晚,好不容易才完成跨國簽約的草擬企劃,算算時間,秘書應該來了吧!
以往他到公司的時候,秘書總是會送上一杯提神的咖啡,這個習慣三年來不曾間斷,只是他今天太累,等不到那個時候,原本想按內線吩咐,不過他不太確定秘書來了沒,雖然她總是比他早到公司。
闕直浩來到茶水間,尚未進入,就聽到像是抽氣的呻吟聲,他微皺起眉,茶水間裡有人……在做壞事。
最好別讓他捉到,否則他一定公事公辦。
「誰在裡面?」他出聲厲喝。
顏妍嚇了一大跳,原本就已經快用完的口紅,因她的手一顫,可憐的掉到地下,和它美麗的外殼分了家,毀了。
「總裁。」他來了!顏妍小嘴微張,口紅畫了一半,上妝的手僵在半空中。
闕直浩的鷹眸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眼前這個女人是他的秘書?他是由她的聲音判斷出來了沒錯,但仍忍不住質疑,這實在和平常的她差太多了。
此刻的她,長髮微亂的披在肩上,臉上的慌張與顫抖的手,絲毫沒有逃過他的厲眼,不知怎地,他居然覺得平常萬能的秘書,此刻看起來楚楚可憐。
「顏秘書?」他開口確定。
「總裁,我……」顏妍硬著頭皮想解釋自己儀容不整的原因,希望總裁別一時大怒把她辭了,這實在不是她願意的啊。
「我要一杯咖啡。」闕直浩沒有等她說完,逕自轉身離開,一如他強硬的作風。
顏妍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在他手下工作那麼多年,她第一次有不安和緊張慌亂的感覺,她甚至不敢對上總裁的眼,彷彿作賊心虛一般。
闕直浩信步走回他的辦公室,將他剛才蓋在身上的西裝外套由沙發上拿起,吊在一旁的置衣架上。
落座後,他打開昨晚看了一夜的公文夾,眼前浮現的卻是剛才那位令他陡然揪緊心的女子。
闕直浩甩了甩頭,她不就是他的秘書嗎?他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際,熬夜果然對身體不好,連判斷力都出了問題。
一刻鐘後,敲門聲傳來,他知道那是秘書。
「進來。」他拿起一旁的金框眼鏡戴上,將自己銳利的眼神隱在眼鏡後頭。
顏妍可是花了三分鐘化好妝、梳好髻,並在腳踝兩邊貼上OK繃,端莊的穿好鞋子,才拿著熱騰騰的咖啡走進總裁辦公室。
闕直浩打量著她,現在她這副打扮,如果從外表猜測,他絕對會從三十起跳,但是剛才他看到的女子絕對不到二十五歲,沒想到,他的秘書竟然這麼會偽裝。
而他,竟被她騙了三年。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闕直浩斂下眼,十指交握,有些事一旦破壞原有的感覺,就再也回不去。
闕直浩開始懷疑起顏妍的為人,一個他信任了三年的貼身秘書。
「總裁,你要的咖啡,請問今天有什麼事要吩咐嗎?」顏妍拿出隨身的筆記,和平常一樣想要記載總裁交代的事情,她努力佯裝剛才的插曲並沒有發生過。
「今天要召開經理會議,幫我通知各部室負責人,十點在會議室等我。」闕直浩一反常態,說到一半時看向顏妍,她正專注的做筆記,看起來很鎮靜,如果不是她微抖的手指洩露她的情緒,他真的會以為剛才是他眼花看錯人。
「顏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