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你說得對。」可是我沒辦法認同!
她輕輕挪開他的手,轉身背對他,流下心碎的眼淚。
她好愛他!他知不知道,她有多愛他?
從小時候單純的依賴,到長大後青澀的愛慕,一直到後來演變為深情無悔的摯愛,這一路走來,宛如紀錄片般一一在眼前浮現。
她和他有著相同的命運,同樣在一夜間破碎的家園,卻帶給他們不同的傷害。
她失去了親愛的父母和家園之後,變得非常沒有安全感,她怕透了那種孤苦無依的感覺,就像在茫茫大海中,駕著一葉扁舟孤獨航行,令人惶恐而無措。
正因為沒有家,所以她極度渴望擁有一個家,有一個相知相契的丈夫和幾個活潑可愛的孩子。而白諶卻恰好相反。
他曾經有家、有父母、兄妹,卻殘酷的在短短數小時內完全付之一炬,天人永隔,從此,他再也不相信愛人是一件幸福的事。
因為一旦有了感情,就是一切牽絆的開始,他的心將被牽引、被左右,他會因為擁有而喜悅,也會因為失去而痛苦。
他受夠了那種忽喜忽悲的折磨,他不認為自己能再次承受失去所有的痛苦,所以他強迫自己變成一個冷漠無情的人,就像一座堅固的堡壘,護衛著他脆弱的心。也唯有冷眼看待世間的人、事、物,才能令他免於失去的恐懼。
他不想要家,也不需要家!
但是她呢?
渴望被家庭羽翼庇護,而且還懷有他骨肉的她,該怎麼辦?
她無語問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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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墊傳來輕微的震動,幾乎一夜無眠的俞若憫立刻被驚醒,她微瞇著眼,靜靜看著白諶起身著衣,走進浴室盥洗。
片刻之後,白諶走出浴室,發現她是醒著的,不覺有些訝異。
「吵醒你了?」
俞若憫望著他,搖頭不語。
「時間還早,繼續睡吧。」
「不,我想送你離開。」
「我又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何必送呢?」他為她的傻氣感到好笑,忽略了這句話背後真正的含意。
「沒關係,我送你出去。」俞若憫十分堅持。
她下床披了件晨褸,親自送他到門口。
「我走了。」到了門外,白諶毫不遲疑的舉步離去。
「等一等!」俞若憫追上去,強忍著淚,替他整理襯衫的領口和肩線。
「你自己要小心一點。無論發生任何事,都要堅強的面對,好嗎?」她的眼眶已經紅了,但臉上仍帶著笑容,手指依戀不捨地撫過他剛毅的面頰和嘴唇。
「我還不夠堅強嗎?世上已經沒有任何事能擊垮我了。」白諶劍眉微蹙,心裡隱隱感到不安。
「那麼上班去吧,要小心喔。」她再次叮囑。
白諶點點頭,轉身下樓。剛走兩個階梯,又轉身望著她,情不自禁脫口說:「等我回來!」
他從不說這種意味著承諾的話,但是他感覺得出來,她不太對勁。
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怕自己會失去她。
「嗯。再見!」俞若憫只是輕應一聲,帶著淒楚的笑容,揮手與他道別。
見她應允了,白諶才放下一顆憂慮的心,真的轉身走了。然而他並不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她。
三天之後,當他再來到這裡時,屋裡已人去樓空,她沒有告知任何人她的去處,只留了一封信寄給他,簡單地說了些道別的話。
諶:
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
相信你一定會問為什麼要離開?
關於這點,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我只能說,我的離去是逼不得已的。
如果能夠,我絕不想離開你,然而有些事,卻迫使我不得不走。可是請你相信我,我愛你如昔,即使不在你身邊,我依然會像從前那般愛你。
不要怪我,也不要恨我,誠如你所說,人生苦短,所以試著讓自己快樂一點吧!
愛你的憫
握著那張薄薄的淺綠色信紙,白諶悲憤欲狂。
很好!他又再一次被遺棄了。
先是他的家人,然後是她,為什麼他們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一聲不響的離開?難道這個世上,就沒有一個真正值得他信賴的人嗎?
家人的逝去是不得已的,但她的離去卻是蓄意且惡劣的,不說一聲就突然消失,這樣算什麼?在她的心中,又把他當成什麼了?一個排遣寂寞,可有可無的填充品?
她說過愛他,可是他根本無法從她毅然離去的舉動中,看見任何一絲情愛,如果她真的愛他,根本不會捨得離開他。
她走了,代表她根本不愛他!
哈!他在乎了一輩子的女人,居然一聲不吭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中,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然而他卻笑不出來。
他將手中的信紙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踩著踉蹌的腳步離開。
夠了!
這輩子,他再也不愛任何人了!
再也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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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離開?」
這句話白諶一直想問,只是遲了四年。
「我……不能說。」俞若憫心虛地迴避他的視線。
「為什麼不能說?」白諶不由得勃然大怒「四年前你一聲不響的離去,害我深陷於痛苦之中,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為什麼離開?難道我不該為這四年來的痛苦與折磨,向你要一個交代嗎?」
「我只能說,我離開你是不得已的。」
她不能讓他知道小辰的存在,現在他也許會怨她、怪她,可是如果讓他知道她瞞著他生下孩子,他絕對會恨她的!
再說一旦他得知小辰是他的親生兒子,負責的他一定會強迫自己娶她,好讓兒子有個父親和正常的家庭,她毫不懷疑這一點,可是她不想用婚姻來綁住他。
她要的是真心誠意的愛和心甘情願的承諾,而不是勉強得來的婚姻,如果她要的只是婚姻,那麼四年前她就不會走了。
而且說不定他還會以為這是她的陰謀,故意設計懷孕,然後逼他娶她。她無法承受他的鄙夷和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