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其實她真的很怕麻煩他,怕他嫌她煩。
「除了這樣,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白諶不耐煩的問。
「我……」她啞然搖搖頭。她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
「那就記得,明天放學後先別離開,我去接你。」
「謝謝你。」
「回去吧。」這次白諶刻意放慢了腳步等她。
她加快腳步跟上他,咬著下唇猶豫片刻,紅著臉將自己柔軟的小手塞進他的大掌裡。
白諶訝異地停下腳步,瞪著那只握住自己的軟綿小手。
「路上車……車好多,我……會怕。」她不習慣說謊,只要一說謊就會臉紅又結巴。
白諶點點頭,沒多說什麼,繼續往前走。
而他也沒有放開她的小手,反而悄悄加重了力道,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只因他貪戀這種甜入心窩的感覺。
一股不安的情緒,逐漸在他的心頭擴散,他發現她當初在他心上敲裂的那條縫,正在漸漸擴大中,如今已形成一個小窟窿,再這樣下去,他的防守遲早會全盤崩落,潰不成軍。
他從來不想談論感情,更不想負荷那沉重的感情負擔,年少那樁悲劇告訴他——人生無常呀!一個穩固的家庭都有可能在轉瞬間化為烏有,虛無的感情又怎麼可能天長地久呢?世間根本沒有所謂的永恆!
不行!
他不能任由這件事情繼續發展下去,他一定得做些什麼才行。
望著她甜美的笑顏,他毅然作了人生最重要的一個決定。
***************
「白諶哥,你一定要走嗎?」
俞若憫站在白諶的房門口,哭得雙眼都紅腫了。
白諶在今天接到警官學校的通知,得知他順利入學,他立刻收拾自己僅有的物品,準備離開這間收容了他八年的育翔育幼院。
說來好笑,他會決定報考警官學校,當一名執法的警察,絕大部分的原因是為了她。
這兩年來,她逐漸步入青春期之後,引來不少狂蜂浪蝶的追逐,他驅不勝驅、趕不勝趕,有時還得動用武力,才能趕跑那些意圖不軌的登徒子。
長期下來,他從一個完全不懂武術的少年,變成一個身手矯健的護花使者。他發現這世上的敗類實在太多了,因此他打定主意,要投身警察的行列,當個維護公理正義的執法者。「我不得不走。」白諶停止收拾的動作,回頭瞥她一眼,看見她紅通通的眼,不由得皺起眉,飛快轉回頭。
這裡有大多他想擺脫的人事物,而他第一個想擺脫的就是她!
對他來說,她就像是侵蝕人心的超強病毒,只會危害他的意志、干擾他的行為,害他行為失常,他痛恨這種失去控制的感覺,所以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他當然是有多遠逃多遠了。「或許你可以每天通車——」
「我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裡。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早就應該想到,總有一天我一定會離開的。」他繼續將少得可憐的衣物塞進旅行袋裡。
「可是……若憫會想你,會很想你、很想你……」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白諶再次轉過頭,發現她已然紅腫的雙眼,又冒出了朵朵淚花。一股莫名的心疼襲上心頭,他不禁低咒一聲。
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讓他不得不逃!
「別哭了。我只是去讀書,又不是不回來了。」他走向她,不甚溫柔的擦去她的淚水。
「那白諶哥的意思是說……你還會回來看我?」她的眼淚還掛在長長的睫毛上,唇邊已經忍不住綻出欣喜的笑容。
「嗯,當然。」當然不!
既然他迫不及待想逃離她,又怎麼可能回來自投羅網?可是為了不再看見她的眼淚,他毫無選擇地說了謊。
「太好了!我一定會耐心的等,等白諶哥放假回來看我。」她晶亮的瞳眸中,閃耀著信任與期待。
「嗯。」白諶幾乎無法回答,只匆匆提起收拾好的行囊,走向育幼院的大門。
「白諶哥,你一定要回來看我喔!」俞若憫不捨地送他到門口。
「嗯。」他敷衍地點點頭,加快了腳步。
「白諶哥,你一定要記得,不要忘了喔!」說好了不哭,她還是又哭了。
這次白諶連頭也不點,逕自邁開腳步,跨出育幼院大門,邁向他人生的另一段新旅程。
「不要忘了我呀!」俞若憫對著他的背影喊道,「白諶哥,千萬不要忘了我……」
***************
白諶哥,千萬不要忘了我……
俞若憫的哭喊聲,隨著那晚的微風,很快的飄散無蹤,白諶自然也不放在心上。
新鮮人的生活,有太多需要適應的地方,再加上遠離了那個能左右他心性的人,他欣喜的發現,原來那個冷漠無情的白諶又回來了!
他幾乎以為自己可以就此忘了她,然而卻只是「幾乎」!
他常常想,如果他沒遇到張育傑的話,是否就能順利逃過這場情關呢?
記得遇到張育傑那天正好是週末,距離他入學已經整整兩個月了,他難得出門,利用週末的下午到書店買點書。
「白諶?你是白諶嗎?」
剛跨上公車,就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住他。
他回頭一看,是與他同在一間育幼院長大的張育傑,他和他同齡,也在今年離開育幼院,不過張育傑書讀得不好,高職畢業後就沒再進修了。
「果真是你!好久不見了。」張育傑擠過公車上的重重人牆,來到白諶身邊。
白諶淡然對他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最近在忙什麼?還在警官學校唸書?」
「嗯。」白諶轉回視線,一徑盯著窗外飛逝而過的高樓大廈。
「唉,讀書真好!當初不知道工作的辛苦,書也沒好好念,現在每天像隻狗似的讓人使喚,才知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呀,要是再重來一次,我一定選擇好好唸書。」
他說了半天,見白諶沒任何回應,不覺有些無趣,只好另找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