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泛著怒潮的黑眼轉向那兩名男女,不算高的個子竟帶給旁人一股壓迫感。
「很好玩是嗎?你們再笑啊!」不理會是否正在錄影,也不甩製作單位賠罪送上的毛巾,江寧波的眼就這麼定定地盯著那「陣前倒戈」的兩人。
一想被譽為萬人迷的男人被她這麼一瞪,竟也心虛地別開眼,不敢看著她。
「就為了宣傳一部電影,我就得將尊嚴踩在腳下,當個小丑來娛樂觀眾?就因為我只是個女配角,而你這個堂堂的男主角——」她不屑地看了窩囊的男人一眼,明哞掃向另一名看來快要昏厥的女人,「和你這位嬌貴的女主角,就可以在旁邊看戲,看我被人整,你們到底有沒有一點身為藝術工作者的尊嚴?!」
一句比一句更為辛辣的字眼從她的口中迸出,已經隱忍許久的情緒就像座平日不動的活火山一樣,一爆發,便要教世人刮目相看。
「還有你!」江寧波回過身,矛頭轉向男主持人。
「就是有你這種嬉笑怒罵、譁眾取寵的主持人,才會把台灣的電視圈搞得烏煙瘴氣,把觀眾當白癡耍!」不理會主持人乍青乍紅的臉龐,江寧波的目光掃向靜悄悄的觀眾,滿意地看著絕大部分的人都低下了頭,一副受教的樣子,才總算稍微紆解了她心中的怨氣。
被江寧波搶白一陣的男主持人,失去往日神采活現的反應能力,好歹他也是個王牌主持人,哪容得後輩如此不留情面的奚落,而且還只是個稍具知名度的女配角,這口氣教他怎嚥得下?!
「我不錄了!」他甩開麥克風,僵著臉走下台,一旁的執行製作和電影公司的宣傳趕忙跟在他後頭安撫。
現場燈光暗了下來,工作人員開始疏散觀眾,幸好這不是直播的節目,否則真傳達到各地,那還得了。
「怎麼了?」一道低沉的男音,迴盪在只剩下工作人員的攝影棚內。
她瞇起了眼,背光讓她看不清男人的臉,只隱隱約約從男人寬闊的肩,知道他的高大。
「江寧波不知怎麼了,突然發起脾氣,害得咱們的主持人火大地不錄影了。」一旁的製作人對著男人說道,態度是前所為見的卑微。
「你沒說必須要被砸蛋糕。」江寧波盡量在克制自己的怒氣。
「你還說!」製作人從沒看過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她當然可以說。」男人向前跨了一步,從陰影中現身,露出了俊朗的輪廓。
「我們又見面了,寧波。」羅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
她中邪了嗎?!洶湧的紅潮不斷地拍打上她的臉頰,她竟然因為這討人厭的傢伙喚著她的名字而……臉紅。
沒錯,寧波,她的名字,在他的輕喚之下,不再只是一個冷冰冰的個人符號,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狂舞地跳動,帶著酥麻的電流鑽進了她的血液中。
為什麼?就在江寧波迷惑地問自己的當兒,一波波的熱浪並不放過她,悄悄地在胸口氾濫,教她心慌意亂……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會讓她心慌意亂?!
「寧波?」
江寧波抬起頭,恍惚的大眼對上一雙含著笑意的褐眼,她倏地一驚,遊走的神智迅速回身。「做什麼?!」她退了好大步,防備地睨著他。
羅御的嘴揚起一個弧度,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多麼的晶亮,像彙集了整束的陽光般炫目。
雖然頭上的臉頰上沾著可笑的蛋糕屑,但無損她的美麗,反而多了一抹調皮的靈動,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不要隨便叫我的名字。」她討厭他老是似笑非笑的樣子,在其他人為著生存而奮鬥時,他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寧波,寧波,寧波,你聽,每一聲我可是喊得情真意切的,一點都不隨便。」他極其故意,每喊一聲,便眨了下漂亮的褐眼。
「住口!」她再次燒紅了臉,冷冰冰的聲音竟在脫口而出時,變得像是嬌嗔般,江寧波簡直想扼死自己。
再嚴厲的責罵,她都能應付,但一遇上他,她生命裡既有的規則和軌道全會走了樣,她不怕威脅,看當他一聲聲喚著她的名字時,她卻渾身發熱,心跳加速,不對勁,這真的不對勁。
他走向她,她臉上的神情如遭電擊般:「你怎麼了?」他朝她伸出手。
江寧波揮開他的手:「你別靠近我!」
「你看著我的眼神,好像我是毒蛇猛獸一樣。」羅御無奈地歎息一番,半掩的眸卻含著笑意。
「羅先生,江小姐,你們認識?」在一旁的製作人,看到他倆「親密吵嘴」的模樣,早已汗流浹背,江寧波的身份登時由不知好歹的新人提升為「江小姐」。
「是啊。」
「我不認識他!」
「寧波,你這麼說,實在令我傷心。」
製作人尷尬地乾笑兩聲,不知如何以對,在望見羅御的眼光示意後,如獲大赦地退了開。
羅御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毛巾,還沒開口,寧波便先搶白:「我不需要你的惺惺作態!」她白皙的手腕背在身後,拒絕他的毛巾。
「你真像頭小老虎,爪子還沒銳利,就急於尋找對象撕裂。」羅御沒有被激怒,反倒興味盎然地注視她。
「我來這裡開會,沒想到會遇上這場騷動,我只是基於朋友的立場,對你表示關切,你對我的防備太深了。」當羅御想展現出親善無害的一面時,很少人會懷疑他的用心。
「不必了!」面對這樣無辜的臉龐,再強硬的人也會軟化,江寧波雖不願,但仍悶悶地回道。
「我知道你不愛聽這些話,但這世界不是圍著你運轉,有時,你得配合大家的動作,你才是一個稱職的演員。」羅御皺起眉頭,一副諄諄告誡的模樣,但幽深的眼底盤踞的卻是別有用意的光芒,呵,他此刻正努力地擦去珍珠上頭的灰塵。
「沒錯,我只是個配角,但我也有自己的尊嚴,宣傳電影雖是我的責任,但我拒絕用這種方式。」她築起敵意的城牆,緊拉著自己的防線,他的話、他的眼神,彷彿都暗示著她是個無理取鬧的人,但她不認為自己有錯,在戲中,即使被毒打、被唾罵,她都可以忍受,但在現實生活裡,她是自己的主人,沒有人可以扭曲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