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導演簡直要哀嚎出聲了,他按了按疼痛不已的太陽穴,再次無可奈何地開口:「江寧波,你就體諒一下,向黃大牌賠給不是吧!」
「辦不到。」江寧波冷淡地回道,她沒有錯,沒必要低聲下氣。
「怎麼了?」一道嬌柔的女聲,加入了僵持不下的三人。
「晶薇——」李導演抬眼,看見了戲中的女主角,和她挽著的男人。
「羅先生。」李導演暗抽了口氣,這僵局,真讓這位幕後金主給撞上了,這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場面,偏偏還是發生了。
「李導演,他們兩人怎麼回事?」程晶薇完美臉龐上的媚眼投向李導演身後的兩人。
李導演乾笑了兩聲,偷瞄了一眼正走到攝影機旁的羅御,不知怎麼開口解釋,他對這個比男主角還俊美三分的男人,有著說不出的忌憚,不僅因為他是出資者,更來自於他身上散發出的懾人氣勢。
雖然他此刻的表情顯得漫不經心,但李導演卻不敢有任何的忽視,看遍眾生相的他,怎麼也摸不清羅御真正的想法。
「我來說。」黃孟華走向羅御,準備惡人先告狀。
正瞧著攝像機的羅御抬起頭,掃了他一眼,微褐的眼珠僅淡淡地掠過他的影像,十足的目中無人。
被他這麼一看,涼意從背脊直竄上頸部,黃孟華暗吞了下口水,內心忐忑難安:「羅先生——」他覺得自己的膽子正一點一滴地縮小。
羅御停下撫玩著攝像機的手,慢慢地抬頭,眉幾不可見地揚起:「說。」簡單的一字脫出,其背後的不耐意味十足。
不敢迎視那銳利的眸光,黃孟華目光一偏,轉向江寧波:「她不斷用言詞頂撞李導演和我,延誤了大家的進度,卻遲遲不肯認錯。」趁著勇氣未消之前,他一鼓作氣地說完。
羅御晲向那始終沉默的女人,他沒有作聲,誰也料不準他此刻的心思,是信還是不信,片場內所有的眼睛全都屏息凝神以待他的裁奪。
「既然如此,為何不換了她?」他半垂下眼,目光落在攝影機光滑黑亮的機身上,無謂地說道。
現場傳來一陣陣抽氣聲,即便為江寧波抱屈,眾人卻都噤若寒蟬,誰也不敢開口,怕落得亦被換掉的下場。
從出現開始,這男人就一派君臨天下的模樣,唯物獨尊的語氣讓江寧波不由得瞇起眼,眉頭緊蹙。
「我以為這年頭,早已沒有人妄想自己是個皇帝,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錯了。」她的視線落在那男人被長睫毛遮掩的眉眼上。
那雙眼太深太冷,鼻樑過於挺直,還有薄薄的唇,整張臉龐明顯地寫著兩個字—寡情。
哦,或許應該在加上「專斷」兩個字,她在心裡頭補上。
羅御抬起頭,迥然的眼直望進江寧波的眸,微褐的眼珠和她不示弱的眼眸對峙,兩人的眼,眨也不眨,彷彿先退縮的人,便是輸家。
忽然,他涼透的眼珠詭異地閃了下,漂亮地如同晶瑩璀璨的琥珀,即便家中有個過於俊美的弟弟養刁了她的眼,江寧波仍不由得一悸,但只那麼一瞬,她便收懾心神,過於漂亮的東西,往往最容易致命,就像此刻,所有人皆浸淫在他獨特的男性魅力之下,沒人看出他眼底所隱藏的深沉。
羅御勾起唇角,有點興致了,他低下身,手操縱著攝影機,用鏡頭鎖住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十足的男性探索。
乏善可陳,他挑剔地下了結論,看慣豐胸妖嬈的美女,她平淡無奇的身軀實在引不起男性的肉慾,唯一勉強可取的,惟有那雙眼,像永不服輸般。
她在鏡頭上的面孔放大了數倍,那雙眼底的怒火也毫不保留地燃燒,像兩顆火舞的珠子,不必任何的言詞,便輕易地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這女人有她獨特的味道。
「你看夠了嗎?」江寧波微慍地說道,她不喜歡這男人打量的目光,彷彿她是個待價而沽的商品一般。
羅御看著她唇角旁的小褶痕,在說話時微微地牽動著,有一股特別的優雅,只可惜所吐出的冷言卻可以輕易地打破男人任何的遐思。
「御——」程晶薇從身後環住他,這一段期間的羅御是屬於她的,她不允許別的女人奪走了他的注意力。
他直起身,不再透過攝影機的鏡頭看江寧波。「只要認錯,你就能繼續待在這個片場。」他抿起嘴角,強健地手臂將身後的程晶薇拉進懷裡,一點也不在乎她是炙手可熱的超級女星,他對她的態度將會引起眾人如何曖昧的想像。
「江寧波!快啊!」李導演見大老闆不再堅持,忙催促她。
「羅先生,你怎麼可以原諒——」黃孟華未說完的字句,在羅御的冷眼一掃後,全數吞回。
「我需不需對你的網開一面叩頭謝恩?」
江寧波此話一出,現場才剛鬆懈下來的氣氛,又隨即緊繃。
沒眾人預期的怒氣衝天,羅御反倒輕笑出聲,「如果你執意如此,我倒沒什麼意見。」
江寧波瞪著他,猜不出他不怒反笑的心思,也不願浪費時間去猜,她轉過身:「李導,看樣子今天是拍不下去了,我先走了。」說完,她便朝大門走去。
「逃了?就這麼不堪一擊。」
她的背後傳來這涼涼的一句,前進的腳步明顯地一頓,她咬牙,克制自己反唇相譏的衝動,腳步恢復原來的速度繼續向前。
「羅先生,您可真正瞧見了江寧波目中無人的態度了,像這種新人,我認為您得考慮把她換下,以免影響了這部片的進度和品質。」黃孟華故意說得很大聲,讓正離去的江寧波聽得一清二楚。
「我真不知道,當初李導演是怎麼選角的,像這種不知進退的人竟也能當第一女配角——」
黃孟華未完的語音消失在嘴角,眼眸瞠大地看著折了回來,站定在他面前的人。
「你說夠了嗎?」江寧波的臉龐平靜得像無波的湖面,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湖面下的怒潮是如何的波濤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