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怎麼了?」淑姊兒看向她。
言曦拚命地搖頭。「沒事,沒事。」
「真搞不懂妳這孩子,來,看看鏡子,滿不滿意?」
言曦抬起頭,臉上熱意未消,襯得一張清麗的臉蛋更嬌上三分。「好看,這是什麼髻?」
「菊花髻,正應和秋天的景。」
他也會覺得好看嗎?瞧著鏡中的臉龐,言曦的思緒又飄走了。
「妳今兒個可得安分些,別到處亂跑,萬一王爺差人來找妳,找不到人可就糟了。」淑姊兒在離開時,再三囑咐。
言曦應付地點點頭,托著腮,望著鏡中的自己,唉!不敢期待他的讚美,只要他別再趕她出去就夠了。
第二章
夜落了下來。
一抹小小的身影遠遠地繞過了王府後頭的湖泊,悄悄地接近那掩在樹叢後的宅子。
若稍加細看,那人的鵝蛋臉上還帶著滿溢的笑意,晶亮的黑瞳有著閃亮的期待,月光下被拉長的影子忽明忽滅,像頑皮的孩子玩著迷藏。
寂靜的黑夜不再陰森可怖,反而是幽芳而雀躍的,專屬於她一人的世界呵!
手輕推開了門,言曦馬上被黑暗給包裹住。「好暗。」她點上了燭,溫潤的燭光在她舒緩的眉眼間跳動。
拿著燭台,她走進了內室,空無一人的室內只有透窗的風吹了進來。
「還沒回來?」言曦將燭火和手上的竹籃放在茶几上,手托著腮望著燭火在風中搖曳。
輕快的心有些黯淡,悵然若失,她不怕他臉上駭人的怒氣,卻怕他不回來,將她遺忘掉;她趴在桌上,烏絲映著火光,亮晃晃的似流金,整個人置身在一圈朦朧的光暈中。
等、等、等、等。
等到她的眼簾都拉了下來,等到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這是該死的怎麼回事?!」
雷吼般的聲音,打醒了她的夢,言曦睜開眼,朦朧的眼兒眨啊眨,將眼眶內模糊晃動的人影固定住。
等看清了來人,她立即喜出望外地站起來,隨即卻又因手腳發麻而坐回原位。
「你回來了。」她抿著笑意,瑩瑩地望著他。
官剎沈下臉,對她的笑臉視若無睹。「妳最好有個很好的理由。」
「理由?」她呆愣了下,才恍然大悟。「你是指我為什麼會來這裡嗎?」
見他沒有回應,言曦只好當他是默認。「那是因為昨夜太唐突了,所以我今天特地來登門道歉。」她將竹籃內的東西一一拿出。
「這些是我自己做的小點心,就當作是賠禮──」
「妳說完了沒?」官剎的臉色愈來愈難看,這個夜晚,他手刃了幾個亂黨,殺人,他從不曾心軟,但可惡的暴躁總在他殺人後如影隨形地跟著他,幾乎要擾得他發瘋。
「你怎麼了?」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今夜的他格外暴躁,臉上像冰一樣地凝結住,讓她的心也凍得化不開。
「不關妳的事。」他瞥了她一眼,兩道濃眉蹙起。
「可是我不喜歡看你這個樣子。」一時間,她也跟著悶悶不樂,都是他害的!
言曦拿起筷子,憤憤地吃著自己帶來的點心,似乎要將所有的悶氣都吃進肚腹內。
「早知道就不要做這些點心了,害我忙了一整天。」她邊吃,邊含糊不清地嘟嚷著。
官剎的臉上有著被困擾的顏色,她究竟是什麼該死的東西?莫名其妙地跑來他這兒,莫名其妙地說些他不懂的話!
一絲前所未有的迷惑閃過他的眼,她為何不怕他的紅眼珠?從他懂事開始,除了娘,沒有人不害怕他的紅眼,沒有人不視他如妖怪,但她卻一再地接近他,為什麼?難道她沒有看清楚他的眼珠?
「看著我的眼睛。」他攫住她的手,將她拖近,兩人的眼交纏在一塊。
言曦手上的筷子掉到地上,凌亂的髮絲拂在他的手臂上,她聞到了屬於他的氣息,心頭突然怦怦跳個不停,臉驀地紅了起來。好羞啊!這要讓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他們是一對戀人,正含情脈脈地看著對方呢!
她純淨的大眼含帶著羞意,但手卻伸向他,想完成她一直存在腦海內的衝動。
官剎抓住她的手。「做什麼?!」
「你的眼睛好溫暖。」
好溫暖?!官剎像瞪著怪物一樣瞪著她,這是什麼鬼話!
「看到自己在你眼中,就覺得好暖和。」言曦柔柔說道。
官剎震了下,面容扭曲地甩開她,從來沒有人敢正面迎視他的眼,她憑什麼敢看他?還一副令他作嘔的模樣!
被甩到一旁的言曦頭昏眼花,紅潤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左手臂不自然地彎著。
「妳瞎了嗎?妳應該怕我、躲我,就像那些人一樣!」在她清燦的眼裡,他可以清楚地瞧見自己的模樣,但卻尋不到任何一絲的驚駭,他怒瞪著她,無法理解她究竟在想些什麼,也厘不清心中那股前所未有的複雜情緒是什麼。
「我為什麼要怕你?」她不懂,難道因為他的眼睛是紅的,所以她就必須怕他?言曦蹙起眉。「天上的太陽是紅的,花是紅的,天底下那麼多的東西都是紅色的,我都不怕,為什麼要怕你的眼睛?」
「住嘴!」她愈說,他的臉色愈是難看,像被人一腳踩中傷處的野獸,既痛且怒。「沒有人、沒有人敢當面提我的眼睛,妳憑什麼敢!」巨大的怒意排山倒海而來,他捏緊拳頭,以免自己會失控地衝上前去折斷她的頸子。
「滾出去!」他轉過身,不讓她糾纏自己的視線和已經夠複雜的心思。
一片安靜。
「我不想說第二遍。」他掄起了拳,無法再忍受她用沉默挑戰他的耐性。
還是一片安靜。
他的唇抿得死緊,灼灼的目光裡有著熊熊怒意,突然,眼裡兇猛的戾氣已然迸裂,他迅速回身大掌抓向她的頸項,準備拿她作這股戾氣下的祭品。
但手才觸及她,還未使力,她蒼白汗濕的臉龐卻讓他收回了掌。
「妳搞什麼鬼?!」他對上她痛苦的眼時,甚少表情的臉上閃過一抹異樣,像有根小小的刺正紮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