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倒引起了希妍的興趣和注意,她轉頭認真的看著他,等著下文。
司機接著又說:
「我聽說那棟別墅連土地要一千多萬呢,嘖!嘖!
實在貴得很,一千多萬,我賺一輩子都賺不到,B市的有錢人就是不一樣。不過……」他忽然露出一副詭異的表情,像是準備說出什麼大秘密一樣。「上天是公平的,聽
說那個B市人雖然很有錢,但是只有一個女兒,而且有治不好的病,所以才被丟在這裡養病……」
他的話讓希妍皺起了眉頭。
這是什麼心理?難道因為富有,生病就變成是活該的?這些人都是用這樣的心態來看待駱家?看待駱敏敏嗎?難道在這個看起來如此純樸的地方,也無法安全的保有自己的隱私?
雖然還不算正式上任,希妍還是忍不住為駱家辯護:
「其實那個小女孩也沒有什麼治不好的病,她只是抵抗力太弱,不適合住在B市。再說,她也不是被丟在這裡,她的家人一直都很關心她,也很盡心的在照顧她。」
望著她略顯激動的神情,司機只是笑說:
「對啦,你是他們花錢請來的,領這麼多薪水,幫他們說話是應該的啦!」
雖然他的話沒什麼不對,也沒有惡意,希妍還是覺得心裡不舒服。
接受這個工作不光是因為駱家給的高薪,而是這個工作給了她一個逃避的機會和空間。
當護理長告訴她駱家要找一個特別看護到卓蘭照顧駱敏敏時,她唯一的念頭是:只要能離趙孟帆遠遠的、只要不再見到他、只要能躲開那一切的烏煙瘴氣,就算去非洲都可以。
而且,她真的同情駱敏敏的母親。那個年輕美麗的母親張瑋鈴,嫁入豪門卻不幸丈夫早逝,留下龐大的事業、年邁的雙親和一個自幼體弱多病的女兒。多方的重責和壓力使得年方三十五的她已是兩鬢華髮。為了讓女兒得到更好的生長環境,她不得不讓唯一的寶貝女兒獨自在卓蘭生活。
「如果她撐不過來,不僅僅代表她沒有未來可言,也不配作駱家的繼承人。」
當希妍詢問為何忍心讓女兒單獨生活時,張瑋鈴這樣回答她。
從她微微泛紅的眼眶,希妍相信她是真的疼愛女兒而非故意棄她於不顧。只是,希妍無法認同她的作法,這就像世界上還存有少數稀有部落為了鍛煉後代,而把小孩丟在荒山野地裡任他們和天地野獸搏鬥以求得生存的權利一樣,這太殘忍了!
一個才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天生體弱多病,就算是一般人家的小孩也一定得到家人百般疼愛和呵護,駱敏敏卻因為生在駱家,所以要過著和常人不一樣的生活。
她能夠接受這種違離自己家人、同學朋友的安排,憑藉著的是什麼?
雖然還沒見過那個傳言中百般難纏又刁鑽古怪的小女生,希妍仍覺得那個小女孩的壞脾氣是情有可原的。換作任何人,如果有病在身、父母又都不在身邊,可能都會感到孤單寂寞和無助、都會比她更古怪刁鑽。
當計程車停在一棟建築物前時,希妍不禁傻了眼——
難怪那個司機說賺一輩子也賺不到這樣的房子。
在此同時,她也告訴自己想錯了!駱敏敏絕不是那種徒手和命運搏鬥的可憐女孩,至少她不是被丟到郊野地裡。
付了車錢、提著簡單的行李,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往那一片青翠蓊鬱的世外桃源走去。
林蔭小道兩旁高高的、不知名的大樹,像列隊歡迎她的高壯士兵,樹底下是一片經過整理的綠油油草地。
走了約五十公尺後,希妍來到一片高高的青石磚牆外,而牆內則矗立著一棟白色的兩層建築物。
她忍不住停下腳,靜靜地看著。
籠罩在陽光下的白色房子簡直像個夢幻城堡!輕輕拂面而過的微風、沙沙作響的樹葉、庭院裡自動花灑的噴水聲……城堡裡美麗的公主在哪裡?
就在此時,一個突來的直覺叫希妍抬起頭,在一片隨風輕揚的白紗窗簾內,有個小小的身影和一張不清楚的臉孔慌忙的往旁邊一閃,躲開了希妍的探尋。
莫非那就是駱敏敏?難道她也正在觀察著陌生的訪客?
在青石圍牆上找到門鈴後沒有多久,便看到一個體型微胖的中年婦人從屋裡小跑步出來。遠遠地便看到她佈滿陽光痕跡的臉頰上有著兩朵健康的紅暈,還沒有問清訪客是誰,便笑瞇瞇地打開了門。
「你一定是于小姐對不對?」
她咧開嘴笑著迎進希妍,臉上的熱絡和親切讓希妍有種早就認識她的錯覺。
「駱太太昨天打過電話給我。不好意思啦,本來我叫我兒子去接你,可是他臨時有一些事走不開,所以要你自己坐計程車來。那個司機沒有帶你繞路吧?」
她劈哩啪啦的說著,順手接過希妍手上的行李,又說:
「你的衣服就這麼一點點喔?再過兩個月天氣就要轉涼了耶!不過沒關係啦,到時候再去街上買,只要你不嫌我們鄉下的衣服土就好了。」
希妍根本沒有講話的機會,但是看著只及自己肩膀高的婦人一臉真誠可愛的笑容,也忍不住滿心歡喜和自在。
望著眼前的人,心裡想的是:像她這樣的人才是真正比自己更適合到醫院裡去工作的天使,她的親切笑容一定可以幫很多病人打開緊閉的心扉。
也可能是因為她的笑容和隨和,化解了剛剛進門前的一絲緊張。她覺得自己一定會很喜歡這位可愛的婦人。
走進屋裡,看見室內簡單卻溫馨的佈置,希妍忍不住讚歎道:
「這房子的佈置讓人覺得好舒服。」
「李媽,是誰來了?」忽然,一個聲音從兩人頭底上飄了下來。
希妍抬頭,看見一個身著白衣的瘦弱女孩正站在二樓的玄關往下看。
初次見到駱敏敏,那個在醫院裡已經聽過幾十次她名字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