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進門的樊焰見到她正伏在桌上振筆疾書,於是靜靜地踱到她身後,將紙上的內容一字不漏地看進眼底。
休妻計劃?
「雪兒……」
樊焰沙啞壓抑的聲音引起了宋雪脈的注意,她猛一回頭,瞧見樊焰就在她的身後,已經來不及將信紙藏起。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樊焰眸光氤氳地凝著她,啞著聲問:「告訴我,這信上寫的.……什麼是『休妻計劃』?」
「我……」
「你原本打算讓我休了你?」
宋雪脈無語地望著他,眼眸鎖著不甘與悲愴,不需言語,樊焰已在她的表情讀出了答案。
樊焰頓時心如刀割,胸口狠狠一陣緊縮,嗓音因壓抑心痛而哽嘎暗痖。「你要回去?」
宋雪脈原本心底滑過一抹心虛,但一想到方纔他與月瓊相偎的畫面,解釋的話雖已到了嘴邊,仍是讓她給硬嚥了回去。
「我是要回去。」她刻意忽略他臉上沉痛的表情,強迫自己別過臉不去看他。
「你原本就計劃好了?」樊焰又問。
成親以來的甜蜜回憶像走馬燈一般,片片段段地在腦海裡湧現。
她若是真的原本就計劃好要離開他,那不就表示過去的一切,她不過都是逢場作戲?
「這有什麼要緊?」宋雪脈一副並不在乎的口吻,沒讓他發現,她的心其實痛得直淌血。
「為什麼?」他不懂,為什麼她要這麼計劃?「意思是說,過去的一切都非發自你的真心?」
「不要再談過去!」她忿忿地吼了一聲,瞪著他的眼眸裡淨是悲慼與憤然。
他和月瓊不就好得很,他又有什麼資格責問她?
「好,至少告訴我,既然你早已打算讓我休妻,為什麼還要主動與我同眠,讓我毀了你的清白?」樊焰的嗓音沙啞而痛楚。
不知怎麼地,一股驕傲讓宋雪脈迷了心智,毫不考慮的便說出了違心之論。
「是,我是主動地接近你,如果不接近你,你頂多是把我這個妻子晾在那兒,我要何時才能如願的拿到休書?」
「你……」樊焰啞口無言,無法言喻的心痛揪住胸口。
這抹疼……甚至比當初月瓊離開他時更要難受!
她憤然地扭頭瞪住他。
「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損失的?三妻四妾還不是一個接一個的娶?」
「我沒有要立妾……」
樊焰深深地注視著宋雪脈。
他那專注而深摯的眼光,像條無形的鞭,猛地抽向宋雪脈的心坎。
兩顆受傷的心,在彼此的身體裡隱藏著情緒,她高傲嬌蠻地不肯表露出受傷的情緒,彷彿那就是認輸一般。
而他卻是不願因為自己對她的愛,而造成了她的負擔,他可以忍下他受的傷痛,只是他無法隱藏對她那與日俱增的愛意。
瞪著樊焰那張傷心欲絕的面容,宋雪脈只覺心底一陣揪痛,他那無法諒解的眼神像火鞭抽痛了她的心。
她感覺得到樊焰悲哀般的憤怒,其實她好想奔到他懷裡請求他諒解,但一想到月瓊,她整顆心都涼了。
「那月瓊算什麼?」她悲慼地啞道。
「我說過,我只是在尋回林祥之前先照顧她……」
「胡說,我看到的明明就不是這樣。」
「你不相信我?」他不知道他還能說些什麼。
沉重的疲累感深深地攫住樊焰那顆受創的心,除了沉痛,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剩下什麼感覺。
深吸口氣,眼眸半瞇,他踱到桌邊提起毛筆沾了些許墨汁。
他要幹什麼?
宋雪脈望著他的動作,還來不及問出心中的疑惑,便已在紙上讀出了他的字跡,見到「休書」二字,她的腦袋忽地轟隆大響。
休書?他竟然當面寫休書給她!?
「你!」
樊焰每落下一筆,心口就抽痛一次,飛快地寫完休書之後,他遞給她。
「拿去吧,這是你要的休書。」
遞給她休書之際,他的手是顫抖的,心頭更像是讓人緊緊掐住一般,緊窒地無法呼吸,臉色漸漸刷白。
這輩子頭一次嘗到如此強烈的痛心,就連與月瓊的分離,也不曾帶給他如此震撼的心碎。
原以為與月瓊分離的那一次,已心痛的要了他的命,而這次與雪兒的分別,卻像是連他的靈魂也要一併帶走。
麻麻的痛楚漫天襲地而來,如張巨大的密網,網住了他的靈魂與所有情緒,他想開口要她別走,但……他又不想自私地囚住她。
因為愛她……深深的愛意令他不忍心為了成全自己的愛情,而犧牲了她想要的自由。
天……老天爺為什麼要對他這麼殘忍?
上一回月瓊的離開傷透了他的心……而這次雪兒卻更狠心地連他的魂魄也一起帶走。
他不禁猜想,若失去了雪兒,他的靈魂是否會跟隨著她離去,飄離的魂魄因貪戀著她,而永遠不會再回來自己這副身軀了?
但宋雪脈不知樊焰此刻痛苦、矛盾、膠著……的複雜情緒,她只知道他給了她一張休書……
他不要她了!
「你、你要休了我?」瞪著他遞到面前來的休書,她的腦中一陣轟然巨響,呼吸和心跳幾乎一併停擺。
「這不是你要的?」深吸口氣,瞇起眼,樊焰沉痛地啞著嗓子道。
「我……」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心頭好亂、好亂,原本一心想拿到的休書此刻就在面前,她卻一點高興的心情都沒有,相反地,她心痛得幾乎活不下去。
她震顫地望著他,心早就痛得不知該如何哭泣。
「既然和我在一起這麼不快樂,那你就選擇你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吧。」
他原本就不是個會強留人的人,當初月瓊背著他和林祥互通款曲,他也是大方地讓兩人離開,但這次,他真的好想開口要她留下……
「好……很好……」頓時,所有的思緒在她腦海裡漸漸渙散,她不知道除了心痛,她還能有什麼感覺?
他不留她,一點挽留之意都沒有……他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連解釋、哀求的心力都沒有了,淚水再也流不出來,她冷冷地睨著他,將此刻決裂的心境狠狠嵌入心底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