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塵關上計算機,疲憊的靠向椅背,一手揉著僵硬發酸的頸子。
其實她也並不是真的那麼熱愛工作,只是工作可以使她暫時忘記一切,所以她寧可工作,也不願回家面對滿室的寂寞和哀愁。
雖然她怕一個人獨處,可是一旦和人群相處,她又有種被壓得快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所以最讓她感到自在的,就是坐在這裡,看著窗外的同事,她既不感到孤單,也可以免除交談的痛苦,因為除了方岑,她不知道該怎麼和別人輕鬆的談笑風生,她似乎忘了怎麼去敲開交際的大門。
不,她是打從一開始就不知道怎麼去打開那扇門,因為她一直都是一個人,不論她是獨處,還是身處在人群中,她一直都是一個人……一直以來,她緊緊的封閉自己的心,不接觸人,也不讓人接近。
門上響起輕敲聲,若塵回過神,重新調整坐姿。
「請進。」
一名男子開門走了進來。「李經理。」
她目光掃過那張帶笑的端正臉孔,似乎見過他幾次,但又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她陌生的眼神讓林志成感到一陣挫敗,說真的,很少有女人記不住他這張帥臉,尤真是他這麼費心,不時「偶然」的出現在她面前。
「你忘了我嗎?李經理,我是業務部的副理林志成。」
除了主管經理和自己部門的人之外,她顯少費心去記住其他人。「有事嗎?」她冷淡的問道。
「沒什麼,我剛加完班,送文件過來給同事,經過這裡看見燈還亮著,你還沒下班嗎?」
「正準備走。」若塵邊說邊收拾文件,希望他識相的趕快閃人。
但她的舉動卻令林志成感到一陣鼓舞,莫非她在暗示他?女人老是用這招,他可是看多了。
「太好了,那麼一起走吧,都這麼晚了,也許你肚子餓了,我請你吃消夜。」
若塵蹙起眉頭,神情顯得益發冷淡。「不用了,我沒有吃消夜的習慣。」
「那麼我送你回去吧。」
「不需要,我已經叫了計程車在外面等。」
「這年頭一個女人自己坐計程車很不安全的,還是讓我送你吧。」
「不用了。」她斷然拒絕。「多謝你的好意。」
連碰了幾個釘子,林志成也看出她的不耐了,這下可真尷尬,他這輩子還沒吃過這種鱉,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不等他反應,若塵隨即提起公文包走人,留下兀自發怔的林志成。
她一走,留下的男同事立即一窩蜂的靠了過來,誰說女人八卦又愛嚼舌根?一堆男人聚在一起聊女人也是嘴碎得很。
「你可真有勇氣啊,小林。」
「不是勇氣,是笨啊!你也不探聽一下,我們李經理可是出了名的冷若冰霜,你居然還想對她下手?」
被幾個人七嘴八舌的嘲笑了一陣,林志成總算從打擊中回過神來,自尊心立即抬頭。「那種女人我見多了,不是我吹牛,對融化冰山我有得是經驗。」
「嘖,我看你是來得不夠久搞不清楚狀況吧,李經理可不是那種表面上故作清高的女人,你不要到時冰山沒融,倒把自己給凍傷了。」
「哈,別的我不敢說,對女人我可是自信滿滿,若沒幾把刷子,你以為我會隨便出手啊?」
他自大的口氣教人又酸又妒,卻又不得不承認。
「那也是,全公司大概就屬你長得最帥,嘴巴最會「蓋」了。」
「不然你以為人家搞業務搞假的啊?我們做企劃的是動腦,做業務的就是要靠那張嘴巴,有本事把死的說成活的,要不哪能做出業績?」
瞧他們一個個酸不溜丟的。「喂喂喂,我這業務部副理可不是空口說白話,而是靠實力得到的耶。」
「是是是,你「嘴上」的實力可真騙死人不償命哦,隨便兩下就把公司裡那些漂亮妹妹迷得團團轉,害我們只剩那些「恐龍」妹妹可耍嘴皮了。」
這話引來眾人一陣大笑,又忍不住頻頻點頭。
「那些庸脂俗粉不過是甜點罷了,真正的大餐是你們李若塵經理,她不僅人長得美,再加上氣質超優,而且有腦袋又有錢,假如能把上這種女人當老婆,那可不只是少奮鬥十年。」
「話是沒錯,但人家可是董事長的女兒,小心她一狀告上去,你就吃不完兜著走囉。」另一個男人訕笑道。
「放心,這拿捏尺寸就得憑經驗了,而且就是因為她是董事長的女兒才更有價值,笨蛋。」林志成信心滿滿的斥道。
「這誰不知道,但若換做是我,這種高傲的女人還是不要比較好,若真娶了她當老婆,豈不是一輩子被踩在腳下。」
「呿,你這叫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是啊,女人嘛,只要床上功夫壓得了她,還怕下了床擺架子嗎?」
「嘖,你可真下流。」
「少來,談到性,哪個男人不下流?」辦公室內立即響起一陣苟同的笑聲。
她討厭多雨的季節!
透過車窗玻璃,若塵蹙眉望了眼天空,這樣密密綿綿的細雨和灰暗的夜色一樣,陰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李小姐,我這兒有把傘,你拿去用,免得淋濕了。」司機好心的說道,這兩年來,她幾乎天天坐他的計程車回家,算來也是他的老主顧了。
「不用了,只有幾步路而已,我跑一下就到了。」她婉拒了司機的好意,打開車門,步入如絲的細雨中。
迎面而來的寒意讓她拉緊外衣,但懶得加快腳步,她毫不在意自己是否會淋濕,就像對她週遭的環境,大多時候都是機械式,幾乎毫無感覺,而在那少數有感覺的時候,她則寧可自己毫無知覺。
若塵的視線落在門口一輛黑色轎車上,她不自覺的停下腳步,想辨出車牌號碼,當熟悉的數字映入眼簾時,她幾乎想轉身逃開,但她終究還是認命的走進公寓大門。
天知道這次又是為了什麼事而勞動外婆不辭辛勞的從台中趕到台北,但她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不管是關於她父親、阿姨,或者是公司,她該死的一點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