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就要去做,不要光用嘴巴說,我已經替你介紹不少好對象,相信外婆的眼光不會錯,難不成外婆還會害你不成?你就別再東挑西撿的了,趕快從裡面挑個中意的交往看看,再不然那個谷正凡也可以啊,你聽見了沒有?」
若塵敷衍的歎口氣算是回答。
李老太太的口氣這才轉緩。「唉,最近天氣老下雨。我的身體也不舒服,那些瓶瓶罐罐的藥吃了也沒什麼用,一把老骨頭就盡在這裡折騰,要不是為了你,我還真想早死早升天算了。若塵,你就不要讓我操心了,外婆這把年紀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就怕到時候,走也走得不安心啊。」
外婆的溫情攻勢比怒火更讓若塵招架不住,她不是不能體會外婆的痛苦,但又有誰來體會她的苦?
「好了,我也不囉唆了,你還要準備上班呢,就這樣了,你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等你見過對方之後,打個電話回來。」。
「嗯,外婆再見。」若塵無力的掛上電話,心情陷入一陣低潮和恍惚。
上一代的三角戀情活活逼死了母親,也從此讓外婆生活在仇恨之中,她所謂的父親、阿姨,和同父異母的兩個姊妹全成了外婆時時防備的敵人,外婆認定的親人只有她,也正因為如此,她所承受的壓力就更大了。
基於愛,外婆將自己的痛苦和憎恨灌輸給她,那種扭曲的愛本來就是一種痛苦和壓搾,是一種永無止盡的情感勒索。
不論是外婆的憎恨,還是父親的罪惡感,就像是一場永無止盡的拔河賽,將她不斷的拉扯,早已遍體鱗傷的她,在狹窄的柵欄裡無助的叫著,她想逃開,卻又放不下,多年來,她的心就在這種矛盾的夾縫中持續不斷的擺盪著。
她厭倦了,也累了。
或許是該將一切做結束的時候了……
畢竟她已經逃避太久了,人生已經走到了該作決定的時候,就讓這一切都結束吧!
若塵掀開薄被,進了浴室,蓮蓬頭噴出的熱水暖和了冰冷的心,水流順著玲瓏有致的曲線沖刷全身,滿室的蒸氣讓她有種被溫柔包圍住的感覺,她喜歡水聲,更喜歡熱水滑過身體的感覺,那種舒適感能讓人暫時忘卻所有的一切。
直到熱水沖到全身皮膚發燙,她才關掉水龍頭跨出浴缸,塗上乳液,套上浴袍,簡單熟練的上了淡妝後,她直愣愣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她不喜歡自己看見的那張臉,即使那是一張讓許多女人願意花大把鈔票整型也做不出來的美麗臉孔。
年輕細緻的肌膚沒有絲毫的皺紋,甚至連嘴角和眼角最細微的紋路都幾不可見,對一個年近三十的女人來說,的確是奇跡,但這並非得天獨厚,而是缺乏表情所致,她不記得自己曾經開懷的大笑過,就連會心的微笑都少得可憐。
唯一存在她記憶中的笑容,是當她不得不為了外婆而笑時,她的確笑了,但那滋味比不笑還難過。
若塵苦澀的牽動嘴角,是的,她的確擁有一張美麗無比的臉孔,但在她看來,那只是一張蒼白而毫無生氣的臉孔,一張和母親如此神似的臉孔,看著它,她是看著她自己,還是她死去的母親?
如果連她都感到困惑,她又怎能期望自己能擺脫掉母親的陰影?
若塵麻木的拿起口紅往唇上塗,雖然明知這種艷麗的顏色並不適合她,但今天,為了她的決定,她想讓自己看起來更成熟老練。
呿!他討厭和這批名聲不怎麼好的日本人做生意,明明是一筆談妥七成的生意,卻又臨時因惡意的削價競爭而被搶走,雖然爾虞我詐是生意人的本質,但他一向痛恨使用這種非商業競爭的手段。
這種生意他不屑得到,更無意便宜了那些色慾熏心、頭腦不清楚的日本渾老頭,谷正凡厭煩地接起鈴鈴作響的內線電話。
「什麼事?」
「谷總,有位小姐想和您會面商談。」
「我不是說過取消上午所有的約會?」
「對不起,我已經告知過了,可是李小姐堅持有要事相談,非見您一面。」
「李小姐?」谷正凡皺起眉頭。
「是李氏財團的經理,李若塵小姐。」
谷正凡頓了頓。「讓她進來吧,還有魏副總一到,立刻請他進來。」
「是的。」
若塵隨著秘書走進辦公室,心裡訝異眼前所見到的。老天,這就算不是她生平見過最大的辦公室,肯定也是最奢華的了。
從她腳下踩的昂貴東方地毯,到那張看了就讓人忍不住想躺上去的皮沙發,和牆上顯然是真跡的名家畫作,每一件傢俱的擺設都精雕細琢的充滿品味,獨具匠心。
這哪裡像辦公室了?它簡直舒適得像家一樣。若塵轉過頭,赫然迎上對方研判的目光,她也毫不退縮的打量回去。
她突然發現照片中的他不盡然其實。
相機或許拍下他俊逸的外表,卻照不出他眼底那抹犀利,和他渾身散發出的強烈自信和優越感,那無形中成了一股強大的壓力。
若塵暗自吞了口口水,強自壓下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很抱歉,我沒有事先預約就過來,我是李氏財團的企劃經理李若塵。」或許她該說得更謙恭,但她一向就不善交際,更別說是客套話了。
谷正凡似乎不以為意的朝她伸出手。「幸會,李小姐。」
若塵遲疑的伸出手,當她冰冷的手觸碰到他溫暖堅實的大手時,她反射性的縮了一下,迅速的抽回手,隨即又對自已的突兀感到懊惱。
谷正凡揚起眉,嘴角浮起一絲極淡的笑容。「請坐,喝點什麼?」
對方頗感興味的眼神,讓若塵的表情頓時降至冰點,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傳遞出錯誤的訊息,她很清楚曼琳的名聲,也很清楚人們歸納法的偏見。
「不用了,謝謝。」若塵跟著坐下,這原本該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卻好像突然變得十分困難,她僵硬的挺直身子,彷彿坐著的不是柔軟的沙發而是針椅,而坐在她對面的也不是人,而是可怕的妖魔怪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