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後,她才意識到他膠凝在她臉上的目光,頓時感到不知所措。她希望他不要這麼看著她,他的目光猶如酒精,總會在她體內掀起一股奇異的發酵作用。
「我……我想……我先回房去了。」她不自在的站起身。
克勳點點頭,起身至沙發上拿來一個精美的盒子遞給她。
「這是什麼?」思琪奇怪的問。
「衣服。我想你大概不想這麼……出去吧?」克勳笑道。
「衣服?那我原來的衣服呢?」思琪這才想起。
「經過你昨天的折騰,它已經皺得不成樣子,而且還滿是煙味和酒味,我想你不會想再穿它的。」他輕聲解釋,笑得更加迷人。
「呃,謝謝。」盯著他燦爛如陽光的笑容,思琪伸手接過盒子,尷尬的擠出一抹笑意,轉身快步走回房裡,一面小聲的用中文咕噥:「老天!他幹嘛非得笑得這麼讓人難以集中注意力?」
克勳有趣的盯著她逃也似的背影,如果她知道他懂得中文恐怕會大吃一驚!
如果他願意,是沒有女人能抵擋住他的笑容,但如果她知道他有多麼不平常,或許該說是不希罕使用這項武器,恐怕會更為吃驚吧!他嘲弄的撇撇嘴角。
思琪呆呆的坐在床上,即使她已經想了一個多小時,依然不能為這一切理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尤其是昨夜她才下定決心要走出沈傑的陰霾,而她也做到了,但現在她只是更加混亂而已,她甚至不知道她惹上的是什麼樣的男人。
她愈想就愈覺得懷疑和不可思議,這一切都只是因為兩個人酒後失常,實在沒有必要當真,難道真因為雷克勳是個虔誠的宗教徒?
若不是,他又為什麼要當真?
為了錢嗎?她低下頭盯著身上昂貴的聖羅蘭夏裝,哈!說起來,她還比較像那個有動機的人。
如果不是為了錢,那就是為色羅?思琪瞥了一眼鏡中的人,朝那蒼白得像鬼的自己吐吐舌頭,這理由可就更好笑了,任何人不被她嚇跑就已經是奇跡了,更何況是像雷克勳那樣的男人。以他的條件要什麼女人沒有?況且這裡也不乏美女,他又何苦以婚姻束縛他自己?
唉!看來僅只有他說的那個原因了!
總之一句話,她是自作自受!
思琪認命的瞪著鏡中的人,刻意不去理會心中那股莫名的情愫,像是釋然又像是期待的情緒,她更不想知道自己為什麼一點也不惶恐,她應該害怕的不是嗎?
這真是瘋狂的一天,就連她的情緒都走了樣,她又何必太在意?或許明天就會恢復正常了吧!思琪自我安慰。
她很顯然是錯了!
思琪很快的就瞭解到,不但隔天沒有,接下來的三天,她都沒有恢復該有的理智。她變得不一樣了,或許該說是解放了之前緊繃的情緒,在克勳詼諧而溫柔的笑語中,她徹底迷惑了!
當魔術師在她面前變出一朵美麗的紫玫瑰,她開心的笑;等待輪盤轉動的數字時,她會緊張又好奇的握緊雷克勳的手肘;當她輸光所有的籌碼時,她會撒嬌的抱怨;當樂師在她面前演奏優美浪漫的小提琴時,她會沉醉在那刻意營造的氣氛裡。在賭城閃爍的五彩夜晚,她有很多種情緒,就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理智。
她似乎忘了沈傑,忘了悲傷,也忘了自己。
這個率性而為的思琪,不是她所熟悉的,以前的她是拘謹的,理性而壓抑的,從不會如此的縱情歡樂。
有生以來第一次,她拒絕用心去想,當生命得以暫時脫離傷痛時,她要盡情的歡笑。
來到賭城這麼多天,思琪都沒有踏出飯店一步,今天克勳決定帶她看看附近的環境,順道踏青野餐。
他挑了公園一處僻靜的角落,將手中的竹籃子打開;拿出一塊格子圖樣的桌巾撲展在草地上,接著將精緻味美的餐點和美酒一樣樣拿出來,令思琪莞爾的是他不知從哪學來的魔術,居然也平空變出一朵紅玫瑰獻給她。
「你似乎有用不完的驚喜?」她笑著接過玫瑰。
他含笑的眼眸猶如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遇見你之後,我才發現生命原來充滿了令人期待的驚喜。」
他露骨的話語讓思琪的雙頰微微一紅,她迅速的垂下眼瞼盯著手中嬌艷欲滴的花朵,以掩飾內心因他的情話而產生的紊亂思緒。老天!要抗拒像他這樣渾身充滿誘惑的男人實在不容易。
「思琪,沈傑是誰?」他突然開口,宇正腔圓的說出漢語的名字。
思琪猛的抬起頭瞪視著他,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克勳傾過身,手指輕拂過她細滑的手臂,溫柔的托起她蒼白的臉。「你那晚曾經提起過這個名字,他就是那個讓你哭泣的男人?」
他那混合著同情、憐惜、撫慰和柔情的目光,讓思琪不自覺的撤下心防。她放下手中的玫瑰,兩手環抱著曲起的雙腿,將下顎輕抵膝蓋上,思緒回到了傷心欲絕的那一晚,為什麼現在想起來覺得好遙遠?那才不過是兩個星期前的事不是嗎?
克勳靜靜的看著她,沒有忽略她臉上閃過的每一個細微變化。
半晌後,她幽幽的歎口氣,該怎麼說呢?她和沈傑的故事這麼長,深深刻畫在她心中,幾乎佔據了她所有的生活,怎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
「我只怕那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她的笑容顯得無奈而悲傷。
「只要你願意,我會用所有的時間來聆聽。」克勳輕輕的將垂落在她臉頰的髮絲撥向耳後。
他溫柔的口吻讓她渴望將心中所有的痛苦傾吐出來,讓她渴望他的慰藉,在理智來得及阻止之前,她已經緩緩的開口。
整整一個下午,思琪說說停停,幾度哭倒在克勳懷裡,有生以來第一次,她將生命中的傷痛毫無保留的告訴別人,讓他喃喃的撫慰她,任由自己貪婪吸取他所給予的溫暖。
奇怪的,她感到傷痛似乎減輕了,克勳強壯卻溫柔的懷抱讓她感到莫名的安全,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平靜,心靈上不再感到孤獨,那是一種她從未有過,混合著不同情感的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