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藍感覺到他的動作,還來不及回頭看他做些什麼,眼角便瞥見一道白亮異常的閃光,跟著,是一陣轟天巨響由遠而近漫天蓋下。
「啊──」裴藍不禁尖叫,眼眸陷入短暫的縮瞳狀態,耳膜也幾乎被震破。
「小心!」米凱抱緊她,以自己的雙臂護住裴藍的頭臉,跟著滾落在地。
在兩人失去意識前,最後看到的是一團團炙熱的火球狂野襲來,一扇扇窗戶跟著被強烈的衝擊力震碎。
世界,彷彿即將崩毀……
終曲
「米凱,米凱!」她驀地銳聲叫喚起來,雙手盲目而瘋狂地在四周搜尋著,「你在哪兒?你在哪兒?」
她死了嗎?這一回,是否真因為爆炸而死去了?而米凱呢?他是好好地活著呢?還是跟她一樣來到了世界的盡頭?
「米凱──」她再度呼喚,嗓音微微哽咽,「我看不見,米凱,我……看不見──」
她看不見,而四週一片靜寂,靜得快讓她崩潰了。
極度的絕望驀地攫住她,她頹然放下手臂,靜靜坐在冰涼的地面流著淚,「米、凱──」
「……我在這兒,藍,」焦慮而急促的嗓音忽地拂過她耳畔,跟著,一雙微微沁涼的大手緊緊握住了她,「我在這兒。」
是米凱!
發現最心愛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她放鬆了緊繃的身子,軟軟地偎入米凱懷裡,臉頰緊貼著他胸膛,「我們死了嗎?米凱?」
「不。」一隻大手輕輕撫著她糾結成一團的秀髮,「我們沒死。」
「我們沒死?」裴藍一怔,跟著再度被驚慌攫住,「可是我……我看不見,米凱,我看不見!」
「別擔心,藍,妳的眼睛應該沒事。」米凱柔聲安慰著她,「可能因為這間地下室很暗,妳的眼睛又剛剛經過強光刺激有點受傷,所以才會一時看不見。」說著,他低頭親了親她濕潤的頰,「等我們出去以後我就帶妳去醫院,好嗎?」
「好。」她柔順地點點頭,不一會兒,忽地又緊繃身子,「那你呢?你沒事吧?還好嗎?」
「我很好。」他低聲道,「就是腿──好像又骨折了。」
「你骨折了?」她不覺驚恐。
「沒事的。」他連忙安慰她,「因為剛才抱著妳從書房直接滾落這裡,上回受傷的地方又有些不舒服而已。」
又是──又是為了保護她而受傷……
裴藍心一緊,眼眸再度酸澀,好一會兒,才稍稍穩定激動的心神,「我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是爆炸的威力嗎?」
「不是。這是條秘道,從我的書房直通地下室,當時建這棟宅邸時為了避難時特別修的。」
「哦。」裴藍驀地領悟,「那麼路西法切斷通訊時,你在書桌上按下的按鈕就是為了打開秘道的門?」
「嗯。」
她點點頭,忽地凝眉,「米凱,你早就料到路西法會對你不利嗎?」
「……我是這麼猜想。」
「所以你才事先疏散了這裡的傭人?也不准我跟著你回來?」她質問他,嗓音微微發顫。
米凱沉默一會兒,「我本來想,路西法一旦正式發動叛亂,這裡也很可能成為他轟炸的目標。沒想到他早攔截到我跟達非的通訊──」他頓了頓,「鈕釦亮時,我就猜到發訊號的人可能是他,本想一個人回來面對,沒想到妳卻執意跟我一起。」說到此,他忽地幽幽歎息,「藍,妳很傻妳知道嗎?妳差點死在這場爆炸裡……」
「我不傻。」她搖搖頭,雙手環住他腰,更加偎緊他胸膛,「要是我沒跟著你回來,我才會一輩子後悔。」
「藍。」他大受震撼,啞聲喚著她,下頷緊緊抵住她秀髮。
她微微一笑,「我愛你,米凱。」
他身子一僵,彷彿不敢相信,半晌,才顫著語音道,「妳真的……愛我?」
她聽著,心臟柔柔一牽,「真的。」
「我……不敢相信!妳愛我,妳真的愛我──」米凱喃喃地,嗓音像壓抑了極度喜悅,「答應我永遠不離開我好嗎?」他倏地擁緊她,「藍,我愛的人總是離開我,我真的好怕──」
「那是因為路西法。」她緊緊回抱他,拼了命地想為他冰涼的身軀注入一點溫暖,「是他奪去了你愛的人。」
「是的。是路西法。」他澀澀地應道,語氣蒼涼而沉重,「但我──不怪他。」
她聽出了,呼吸一緊,「他說他是個『克隆』?」
他默然,好一會兒,才幽幽開口,「因為我身體弱,所以從一出生,我父親就從我身上取下細胞,複製了安東尼。我一直以為我們是雙胞胎,直到後來接掌了集團事業,才從我父親的實驗記錄中發現他原來是是個『克隆』,他的存在,是為了以防我有一天需要,隨時供應我絕對相容的器官……」
「天!」裴藍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這真的太悲哀了!一個人的存在只是為了供應另外一個人所需,他不能有自我意志,不能主宰自己,他在他人眼中,不過是一個替代品──難怪路西法會如此憤世嫉俗,怪不得……
「妳說我能怪他嗎?藍,我能怨他奪走我父親母親嗎?是我對不起他啊,藍,是我對不起安東尼!」米凱激動地吶喊,嗓音微微地哽咽。
他哭了。
裴藍心痛地領悟這一點,她揚起皓腕,柔柔撫上他沁涼的頰,「不是你的錯,米凱,不要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好嗎?」
他忽地攫住她的手,呼吸急促不定,「藍,妳……妳怎麼能夠這麼愛我?怎麼能夠對我這麼好?我沒資格的!我……不值得妳愛我──」
「你值得的!你值得。」她低喊,眨眨眼,暖熱的淚水流洩一頰,「是我太過分,之前一直誤會你,我還……說出那麼多刺傷你的話──你一直待我那麼好,我卻總是誤會你,我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
「不,藍,妳救了我。」他驀地擁緊她,緊緊地,像要將她整個人揉入懷裡,「那場大火後我原本以為自己失去了一切,孤獨地想立即死去,是妳──為我帶來了希望,是妳跟妳的小熊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