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幕上的男人沉默數秒,「難道主席真的不想再考慮考慮嗎?自從一九九七年第一隻複製羊成功在英國實驗室誕生後,克隆實驗便在各國如火如荼展開,我們身為歐洲舉足輕重的生物科技企業,實在不應該落人之後……」
「別說了!傑西,我無意更改我的決策。」
「主席……」
「你就照實轉達我的話給董事會,如果他們不滿的話,儘管出讓持股,我願意接收。」冰冷的言語從米凱唇間擲落,「這個議題到此為止,你還有別的事要報告嗎?」
「……沒有了,主席。」
「明天見。」最後一個字才剛落下,米凱已經伸手按下辦公桌上的按鍵。
特別助理的影像立即消失,螢幕恢復一片空白。
複製研究──傑西以為他們班德拉斯家族企業十年來堅持不願涉入的領域,其實早在很久以前便已經在他父親主持下,進行秘密實驗。
只是這實驗,是絕對保密的,除了實驗室少數成員,就連集團企業的高層主管亦從無機會得知。
桃莉羊算什麼?早在第一隻羊在英國實驗室成功誕生以前,哈斯汀境內已有了無數成功的案例。
他們甚至早已不滿足只以動物來作為實驗品……
想著,米凱方正的唇一凜,是自嘲,也是落寞。
這個龐大的實驗計畫因為父親的驟死突然中斷,而要不是他二十歲那年接掌家族企業,整理父親的實驗手札,這個秘密也許會塵封到永遠。
至今,他仍能深深感受到第一回翻閱著實驗手記時,他內心的驚懼與震撼。
那是──難以言喻的恐怖,而這許多年來壓在他心頭,也成了最沈的重擔。他兢兢業業地守著這秘密,就怕有一天,班德拉斯家族會為此付出代價。
不過看來,他的報應不遠了,而第一個對他伸出復仇之手的,也許就是他親愛的弟弟──
安東尼。
想著,他沉沉歎息,墨密的睫毛垂落,在眼下形成兩道陰暗灰影。
* * *
記憶,失去它非常容易,得回它卻也不難。
昨夜,裴藍在夢裡想起了六歲時曾在這座宅邸度假的過往,今晨,當她踏著輕緩的步履,在屋裡四處徘徊時,她恍然驚覺,原來這棟豪宅每一處角落,都曾迴旋過她清脆的笑聲,每一間房,都曾飄舞過她嬌小的身影。
她曾經在格調高雅的餐廳,穿著漂亮的小洋裝,中規中矩地跟著大人們一塊進餐,也曾經在闊朗的遊戲室裡,跟保母及兩個同樣俊秀的小男孩一起玩著積木──
不,真正跟她一起玩的只有一個,另一個年紀比較長的,總是靜靜坐在沙發上,讀著故事書……
「米凱哥哥,故事書那麼好看嗎?為什麼你不跟我們一起玩?」她記得自己總要走到大男孩身前,仰起好奇的小臉。
「我不跟你們玩,妳跟安東尼玩吧。」他總是如此不耐地回應她。
「可是藍也想跟米凱哥哥玩啊。來嘛,」小手拉著他的褲腳央求他的同意,「跟我們一起玩。」
「我說了不要!」
「哥哥……」
接著,保母會一面笑著哄她,一面把她從沙發旁拉開,「藍,別吵米凱哥哥,讓他安靜讀書好嗎?」
「可是,阿姨,我……」
「沒關係,藍,別吵哥哥,我教妳騎馬好嗎?」
「騎馬?」她眼眸一亮,看著另一個長得跟米凱一模一樣,脾氣卻和善許多的哥哥,「真的要教我嗎?安東尼哥哥。」
「真的。」安東尼會笑著摸摸她的頭髮,「藍想不想學呢?」
「我想學,想學!」
她歡快地拚命點頭,接著,兩個小孩便手牽著手,來到這棟漂亮宅邸前一片廣闊柔軟的草地──
就在這裡。
裴藍停下步履,思緒由遙遠的過去中拉回,眨眨眼,眸光流眄四周。
班德拉斯家的庭園十分漂亮,如茵的青翠草皮,沿著緩緩高起的小坡往兩側延伸。除了草地,主宅正前方還有一方小小的湖泊,湖不大,卻足以形成美麗清澄的景致。
那湖水,真的十分沁涼,兼之舒爽的秋風拂面,真是絕妙的享受。
只可惜那些大人總是煞風景,在發現她如此靠近湖泊時,總會緊張兮兮地連忙將她抱離,深恐她一個不小心跌落水裡。
她會將頭埋在爸爸或保母的肩頭,咯咯地笑,然後在偶然揚起頭時,發現三樓的窗口有人正看著她。
那個人是米凱,雖然他總是不樂意跟他們一起玩,她卻經常發現他在自己房間的窗口偷窺著他們。
一念及此,裴藍驀地揚起螓首,澄亮的美眸精準地落向西翼三樓。
那裡,空無人影,幾扇窗戶都緊緊閉著。
也對。她不禁自嘲地撇撇嘴角,西翼曾被大火燒過,就算修整過了,想必他也不願再搬回那裡。
現在,豪宅主要房間都在東翼,包括他的臥室、書房,以及特別為她整理的客房。
她想著,眸光一轉,往東翼望去,卻驀地被一陣閃光刺痛了眼睛。
她蹙眉,閉了閉眼眸後重新往閃光處瞧去,這才發現那兒正是米凱書房的窗口。
該死!他又在偷窺她了嗎?這次竟然還拿著望遠鏡!
這個變態偷窺狂!他還想要偷看她到什麼時候?他該不會……該不會在她房裡也安置了什麼針孔攝影機吧?
一念及此,裴藍心跳倏地一亂,胸膛卻緩緩竄起憤怒火苗。
她用力跺了跺腳,旋過身,娉婷的身影迅速往屋內飄去。
* * *
「嗨。」女人低啞的嗓音如夜風,柔柔逗弄著男人的感官,「看著我。」刷著煙紫色眼影的黑眸幽幽沉沉,訴說著古老的秘密,「告訴我。」點上絳紫的芳唇微微一揚,似笑非笑,欲拒還迎,「你看到了什麼?」
「我──」男人說不出口,俊容上的表情像是快窒息了,怔然傻愣。
女人笑了,清雋的嗓音如風鈴,撞擊著週遭性感的氣流,她揚起手臂,捲起一束墨黑髮絲,緩緩纏上男人胸前松落的領帶,美眸若兩汪深不見底的寒潭,威脅著要吸取男人全部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