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是天威哥呀!」
「我管他是誰?總之,你要記得自己的身份,別讓旁人抓到你的小辮子向老太君嚼舌根。」
天威哥!雪梅見到他依舊是一副小妺妺對哥哥的模樣。陸天威雖早知道她對自己並無男女之情,但仍不免有一絲失望。
「雪梅,你這個丫鬟管得很多喲!」
「丫——鬟?」阿采的聲音陡地提高八十分貝,不茍同的睨著陸天威,「別忘了你現在是傅家莊新進的長工,還敢瞧不起我!要不是看小姐成天落落寡歡的模樣,我才不會偷偷帶你進來松院呢!」
「長工?天威哥,這是怎麼回事?」雪梅慌了。
「還不是你這笨丫頭害的,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通知我們,當初給你玉珮的用途你全忘啦!」
「我……」雪梅全忘了,頓時覺得好慚愧喲!
「放心,大家都很好,只是這件事一傳開來,晴姨成天就是哭,我怕晴姨哭瞎了雙眼,你回來會找我算帳,只好混進傅家莊來啦!放心,只有兩年的契約而已。」說完,陸天威習慣性的又伸出手要敲雪梅的頭——
「啪!」的一聲,讓阿采一掌給打掉了。
「姓陸的,我才剛說完你又犯啦!你要同小姐說話可以,退三步。」她凶巴巴道。
雪梅和陸天威相視一笑。他知道今非昔比,乖乖的退了三大步。
「天威哥,這一陣子有沒有遇到心儀的女子?」
「別再提啦!換個話題好不好?」
「好嘛!那你告訴我姨娘的近況,好嗎?」
阿采覺得自己做對了,瞧,此刻雪梅的笑容是兩個多月來最美、最耀眼的。
「我爹有意帶晴姨離開這裡,到個不認識的地方,和晴姨重新來過。」
「真的?那很好哇!」
「可是晴姨不點頭也不搖頭,快把我爹給急死了。」
「哎喲!姨娘真是笨……」
阿采決定退下去泡一壺好茶來,讓他們兩個盡情聊個夠!也許……她可以當一個盡責的聽眾。
春去秋來,轉眼間,第三個秋季即將到來。
傅家莊的丫鬟們忙著將春裝收起,換上秋季的衣裳,而錦繡坊的齊大娘也來替傅家莊的女人們趕製冬裝。因為雪梅己身為傅家義女的關係,也裁了六套冬裝,兩件皮裘,加上十二雙嶄新的繡花鞋。
或許該說是為了讓她在前來提親的王公將相面前不至於丟臉,好讓她能夠早早嫁出去。轉眼間,她已要滿十九了。
歲月匆匆,這近兩年的日子裡,雪梅逐漸將自己的思緒歸於零,不再為任何人起波瀾。
一如眼前這位年經的九府巡按——左競堂。
「靜月亭」位在蘭院東南地的一座精巧小涼亭,四周栽滿青翠的小草,小草一旁的平台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稀有的蘭花,桃紅的、白的、粉的、嫩黃的,點綴得小涼亭的景色更美了。
這兒一向是傅老太君最喜愛的地方,也是她修身養性所在之地。如今,左競堂被邀請在這品茗賞蘭,可見傅老太君對他的滿意程度是如何了。
雪梅也明白,在眾多的追求者中,左競堂是最有希望的,只是,她無法開心起來。
「奇了,這傅兄當真一去兩年,沒有捎半封信回來。」左競堂問得客氣,但這一聲「傅兄」有效的拉近他與傅家的關係。
雪梅彈琴的手戛然停止,平靜的思緒陡地冒出傅子駿那張可惡的臉。她緊皺眉,下意識地咬緊了下唇,繼續從中斷的琴音續彈下去。
只見傅老太君飲了口西湖龍井,道:「只捎了一、兩對家書回來。想當初,駿兒名字就取得有誤,瞧,這字中帶馬嘛!一個脫了韁的野馬誰能駕馭得住,不僅做啥事都違背常理,連腦子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說到此時,傅老太君將眼光悄悄調到雪梅頭上,又不屑的調回。
「哦——此話怎講?」左競堂顯然極有興趣。
「你想,我那早死的榮兒,一生下就乖乖巧巧聽話至極,從不違背我老人家的心意。字嘛,帶個木字,能壞到哪兒去?你說是不是,寒翠?」傅老太君笑瞇瞇的望向傅夫人尋求意見。
「是啊!娘。」寒翠是傅夫人的名。只見她眉頭深鎖,一想起傅子榮,她依舊感傷。
「不過,這榮字不好,上頭帶個雙火,一將他逼極了,那兩把火就將自己燒死了。」傅老太君歎了口氣。
左競堂曾從下人們口中得知此事,拱手道:「不,是競堂不好,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提到這段往事讓夫人和老奶奶傷心。」
「不!這怎能怪你呢?」傅夫人道。
「是呀!怎能怪你!榮兒的死並不是你害的。」
這句「你害的」螫疼了雪梅的心,琴音霎時忽高忽底。
「老奶奶在研究字中奧義?」左競堂善解人意的轉移話題,他悄悄的看了雪梅一眼。
「是呀!瞧你這名字極好。」傅老太君又開心的笑了。「競乃競爭有武打之意;堂乃公堂,朝廷之意。瞧,你這會兒官做得大,又是皇上的新寵,不是嗎?」
「老奶奶真是厲害!競堂佩服、佩服。」左競堂左一句厲害,右一句佩服,哄得傳老太君開心極了。
這時,一名丫鬟跑來。「老太君,梁知府的千金來了,正在大廳等著你。」
「是嗎?那好,我待會去。」傅老太君轉向左競堂,「競堂,你和雪梅好好聊聊。」
傅老太君和傅夫人走後,雪梅放下彈琴的手,感到鬆了一口氣。
梁玉華這兩年來發揮所有的看家本領,探得傅老太君的心,讓傅老太君視她為傅子駿的准媳婦。而梁玉華也精,每次一來,只住個五、六天,裝模作樣煩了後,再回到梁知府當她頤指氣使的大小姐。
「雪梅,自認識你起,我從沒見你開心的笑過。」左競堂踱到她身邊,眼中的愛意表露無遺。
「怎會?我有何好不開心的?」雪梅淡淡的揚起嘴角,畢竟她不討厭左競堂。
打她成了傅家的義女起,她便成了一個沒有生命的傀儡娃娃!為了傅家莊的面子,她必須學會刺字繡花、彈琴、吟詩作畫、立不搖裙、笑不露齒,這些規定,完全的扼殺了她自己。